小摊子周围人不少,还坐在街边,嗡嗡闹闹的,他俩这一桌最靠角落,桌面很小,两人离得近,说话声音不大,不会有人注意。
张决明对上周启尊的视线,却没张嘴回答。
周启尊知道对面杵的是只锯了嘴儿的葫芦精,便毫不客气地又说:“既然你现在跟我坐在这张桌子上,就证明你愿意解答我的疑问。”
“上次我差点搭进去一条命,这次又为你撒了谎,你总要给我交代两句吧?”周启尊唇上沾了油星,亮晶晶的。
周启尊一串接一串吃肉,也没催,擎等着听张决明瞎三话四。
“我说了你会信吗?”张决明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周启尊没回话,只是嘴角微妙地挑起来,他看向张决明的眼睛很亮。是一种精明又狡猾的亮。
周启尊发现张决明脸色很差,像是生病的脸色。还有,他的衣服换了。先前他从窗户蹦到自己跟前时,穿的是一件深蓝色外套,现在换了一件暗红色的。里头的衣服也换了,从脖颈处能看见雪白的衬衣领子。
“山鬼。”张决明说得很小心,又很犹豫,“但我只是山鬼的后人,和你一样是血肉之躯。”
周启尊没听懂,皱了皱眉:“什么意思?山鬼是什么?”
张决明突然吞吐起来,却还是老实说:“是荒山上生出的魑魅。我的母亲是山鬼。承我母亲,我算是职责所在,需管妖魔邪祟的事。”
交代完了他才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呼吸都在颤抖——天下人全像他这样吗?和喜欢的人说起自己时要这般如坐针毡。还是说
——对。因为他是个怪物,是个招人厌烦的怪物,所以才格外忐忑。
苦涩,卑痛,恐慌。可偏偏心底某一处还怀抱虚无的妄念,想周启尊了解真实的自己。哪怕就了解一点儿。
张决明想——周启尊那样温柔却大意的人,此时定然不会过多纠结自己的身份。那他说了实话,讨个所谓的“了解”,应该也没什么,起码不会让周启尊更怀疑他,甚至讨厌他。
这不要脸的苟且心思,真是太恶心了。
果然,周启尊并没有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