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是不会这么想的，毕竟他们只是想着活下去这件事，就已经耗尽了几乎全部的心力，更不要说去在乎自己在别人——那些仿佛生活在另一个层次的世界里的人——会怎么看待他们。

“羊”的孩子们的衣服都是捡来的，那些人贩子身上的衣服哪怕穿不了，给小孩子们当被子盖着都是好的，要知道下水道可是很阴冷的，很多小孩子都会因为保暖不够而生病；

车子里的东西就更不要说了，吃的喝的是“羊”一向紧缺的东西，而车轮拆下来磨掉标志可以转手卖给黑手党控制下的车店，换来的钱可以让“羊”的孩子们吃饱至少一个月！

要不是手上的工具不够，力气不够，白濑他们甚至想把整辆车都搬走。

反正，他们只要能活下去就可以了，为了这个，不管是杀人还是放火，他们什么都会去做，更不要说区区偷东西了。

可是，在那位衣着华美到从未在这个贫民窟里见过的少女面前，白濑发现，自己竟然生出了感觉这样的自己很难堪的念头。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们只要能活着就可以了。

但很快，这样的念头就消失无踪了——在他们用力试图把车轮撬下来的时候，那名看着就和这些肮脏事毫不沾边的少女竟然走过来，观察了一会，然后就指点他们换了个支点。

在新的支点上，原本用上了吃奶的劲也撬不动的车轮，这次竟然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用力过猛，白濑一时没收住力气，差点扑倒。

幸而在旁的她伸手稳住了他的身体：“小心一点哦！”

她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到让他有些茫然。

白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他感觉，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下，他好像……不再在意自己做的事的性质。

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对他说，你努力活下来了，你做得很好，没有必要苛责自己更多。

没有大人们的帮助和保护，你们靠自己的力量活下来了，这就已经非常出色了。

——她明明都没有说什么话，可是被她那样看着，他就有被包容了一切的感觉。

是，错觉吧？

白濑在心里想。

怎么会有人会这么想呢，他们这种流浪儿，为了活下去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唯一的良心都给了同为流浪儿的同伴，在那些大人眼里，不管是想要拐卖他们的还是想要滥用童工的乃至于想为黑手党培养后继者的，他们都是天生的坏坯子。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包容他们做出的那些事来？

如果真的有，那……

那也只能是，神明大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