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疼得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红光,他奋力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艰难地爬起来。
看着遍地的尸体,闻着满满的血腥味,心里既是害怕、恐惧与震惊,整个郊外大营,已经不剩一个活口,就连他的手臂也被划了一个口子,血迹已经凝固住了,和衣服粘在一起了。
全福走过尸山血海,越走越是心凉,越走眼泪越是止不住,混着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地落下,成了血泪。
他难过与无助了一阵子,很快恢复自己的情绪,抹了抹泪水,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裹着伤口,然后找到了一匹马与一些能够糊口的口粮。
骑上马,随着指南针辨别方向,可是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丰翼是回不去了,他只能向南而行,距离这里最近的就是繁幸城了。
于是他决定先去繁幸避一避。
骑了一天一夜的马,他已经精疲力尽,就连马都累瘫了,只能找个地方歇歇脚,刚好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破庙。
他将马拴在了外面,进了破庙里。
可刚踏进去,他就看见了庙中的地上发现了一滩血迹,长长的一条,一直蔓延到里面。
全福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他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准备离开。
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紧接着,一个微弱的女声在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乖,乖宝,安安乖,不要哭,娘亲给你喂奶哦。”
全福顿住了脚步,他听出来了,这是弦月姐姐的声音,他不可能会认错的。
他什么都不管了,连忙充了进去,真的看见了弦月姐姐。
孟弦月软若无骨地椅子破席子上,怀里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娃娃,正“哇哇”大哭着,孟弦月的身体以下全是血迹,甚至还在流淌,似乎是要止不住了。
“姐姐!弦月姐姐!”全福简直是不敢相信,居然在这里看见了孟弦月,连忙扑了过去。
“兰竹?你怎么……怎么在这儿啊?”孟弦月扯出了一个笑容,温柔地摸着他的头。
全福将前因后果跟孟弦月说了一遍。
孟弦月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她就知道,知道丰翼不行了,不让王爷也不会连夜将她送出来。
慕峥给她下了药,让人带她出城,出了城门她才知道,她想要回去,可是遇到一批追杀的人,从丰翼一路追杀自此,如果不是自己身边的人誓死保护她,她根本没有命活到能够把安安生下了。
但是由于一路颠簸与惊吓,她血崩了,她原本已经抱着必死的打算,可是又看见了兰竹,让她重燃了希望。
“姐姐,你怎么样啊,你一直在流血啊。”
“我……我撑不了多久的。”孟弦月握住了全福的手,情绪有些激动,“我该庆幸,能够在这个时候遇见了你,不然我和安安都要死在这儿了。”
“姐姐……”
“兰竹啊,安安饿了,让我给他喂一次奶吧,哪怕只有一次……”怀里的安安一直在哭。
他分不清情况,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快死了,他只是哭,只是因为肚子饿而哭。
“好,好。”全福答应了,帮孟弦月扯开了衣襟地绳子,然后转过身去。
孟弦月艰难地扒开衣领,给小安安喂奶。
小娃娃哭到了第一口母乳,满足地不行,渐渐地停了哭声,专心致志地喝奶。
不一会儿,他就荷喝饱了,孟弦月掩好了衣襟,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
“兰竹……”孟弦月轻轻地唤了一声。
全福转过身来,并蹲下来。
孟弦月将孩子放在他手里,“乖,兰竹,带着安安赶紧走,好好……好好照顾他长大……”
“姐姐……”
此时此刻,全福已经泪流满面,心里很想带孟弦月一起走,可是他知道,孟弦月已经血崩了,饶是林言在也救不了她,他现在只能抱着安安跑走。
怀里有个小娃娃,后面又有不知道何时会追上来的追兵,尽管再不舍,再不甘心,全福也只能丢下孟弦月。
孟弦月看着温兰竹渐行渐远的身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最终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出了破庙,全福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为什么他的亲人总要一个接着一个的离他而去,他不喜欢别离,却永远都在别离。
痛哭难受之余,他听到了不远处的马蹄声,离得越来越近,情急之下,全福将骑来的马匹放走,造成人已经离开的假象,然而自己躲进了一旁的草丛中观察情况。
还好怀里的安安很乖,吃饱奶水就乖乖地睡着,不哭不闹的,为全福省去了很多麻烦。
果然一批人马跑了过来,甚至还派人进破庙查看。
查看的人跑出来汇报,“大哥那女人已经死了,但似乎生了个孩子,但孩子不知所踪。”
“主子说了,慕峥的子嗣格杀勿论!”
“大哥,我刚刚看见一匹马往那边跑了。”另一个小弟道。
“追!”为首的那个人一声令下,众人都朝着马的方向而去。
等人走远了,全福才走了出来,深深地望了一眼破庙的方向,最终抱着孩子远去。
他按照原定的计划前往繁幸,幸好繁幸已经不远了,可到了繁幸城才发现这里也是一片狼藉,像是刚刚被烧杀抢掠了一番一样。
全福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跑,街上已经没什么人气儿了,几个三三两两地躲着,他找到了一户人家,想给小安安弄些奶,可是叫了两三声都没有回应,就只能自己翻找。
幸好翻到了一个羊奶罐子,还是新鲜的,全福将奶倒进了竹筒里,挂在身上。
这一路上,他遇到了很多流民,他跟着流民一同向东而行,向京城方向逃亡。
他们走了许久实在是太累了,便在树下歇息片刻。
安安忽然哭闹了起来,整张小脸儿都哭得通红,可他弄来的羊奶已经见底了,自己啃得饼也没有了。
全福抱着孩子轻声哄着,“乖乖,安安,不哭不哭……”
他心里又急又害怕,生怕这个小娃娃不是哭死就是饿死,他根本没有办法向弦月姐姐交代。
他不安地环顾四周,想要寻求帮助,可是随行的人各个灰头土脸,连个糊口的东西都没有,就算是有,也不可能会给一个还不相关的人。
忽然他看见自己被划破的手掌,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
奶水和血都是人体的东西,他又没有什么病,应当是没有什么害处的。
与其让安安饿死,不如……不如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