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福犹豫再三,将家里的事和他们讲了。
空气凝滞了一会儿,便听童玉道:“我小的时候我爹把我娘卖进了窑子,还想把我卖进去,但人家不要瘦的跟皮包骨似的小男孩,我爹又把我卖进了宫,咔嚓一刀让我成了小太监,我差点儿没活下来,要不是李大哥瞧我年纪小瞧我可怜,往太医院使了银子买了一些药,我早死了,你瞧我现在过得有多好,又不是只有父母的地方才能算是家,于我而言有李大哥有你们的地方就是家,只要你想,处处都是家。”
不是只有亲人的地方才算是家。
听着童玉的话,全福忽然想起了慕翎。
想起他对自己说:朕给你一个家……
童玉看着全福有所触动的模样,继续趁热打铁道:“况且人生在世是为自己活的,又不是为了旁人,你可比我好多了,你是一等内侍,挣得银钱比我多,再多挣几年钱就能攒不少了,还可以在京都买宅子,就有自己的家了,就算日后不出宫,再混个十年八年的也能熬到管事的位置,管上几个小太监不要太舒适喽。”
既然得不到想要的亲情与爱意,那有钱又有权也不错啊,在这宫里多活个几十年也不是什么难处。
“所以啊,全福,要想开一些,多瞧瞧眼前,而不是去怀念那些抛弃我们的人,他们已经抛弃了我们,我们干嘛还要回头看。”
“对啊对啊,福宝,他们不想要你,我们想要,咱们在一起也能凑成个家的。”施原抓着全福的手,安慰着,他没有童玉嘴巴这么会说,但大体是这么个意思。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虽然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让他无法接受,但慢慢地,他已经麻木了。
其实早该知道是这个结局的,不然宫里的太监们为何大多数都选择待在宫里,一直到死,因为他们都清楚,宫外的天高海阔已经没有他们的家了。
就跟童玉说的一样,人是要往前看的,不能拘泥于过去,哪怕是一个亲人都没了,还会有旁的人,也能活得快乐。
和他们一起谈心,差点儿忘了时辰,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明德殿还亮着一盏烛火,全福推门进去,就看见穿戴整齐的慕翎,不禁问道:“陛下,还不睡觉吗?”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慕翎是最怕冷的,若是无人给他暖床,他是不会上床睡觉的。
“奴才这就去沐浴。”全福立刻道。
慕翎站起身,拦住了全福的路,拉起他的手,道:“等等,不急,今日是你的生辰,朕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陛下怎么知道是我的生辰的?”全福有些疑惑,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慕翎啊。
慕翎轻咳了一声,“朕自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啊。”他才不要告诉全福是自己派玉七去偷听来的呢。
“好了好了,你跟朕走便是了。”慕翎顺手拿了一件裘衣披在了全福身上,给他系好带子。
狐裘很大,也很温暖,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只露出了一颗脑袋,全福歪着头,不大捉摸地透慕翎的心思,于是问道:“陛下,这是何意啊?”
“外面冷,别冻着。”系好了带子,慕翎又牵起了全福的手,准备拉着他往外走。
虽然是晚上,宫里除了巡逻的侍卫便再没有其他人,可穿着陛下的狐裘走在宫里,还是让他感觉不自在,全福顿了顿脚步,拉扯着慕翎的衣袖,小声道:“可是……可是这于理不合……”
“这儿只有你与朕,朕说可以,便是可以,你若再不走,朕便抱着你走。”慕翎捏着他的下巴,轻轻地剐蹭了两下。
他倒是没什么,全福又轻又软,抱在手里可舒服了,他还巴不得抱着呢,可是全福面皮子薄的很,要是真抱,那小脸蛋儿估计得红得跟苹果似的了。
果然,全福顿时就不敢再说什么了,乖乖地由慕翎牵着自己出了明德殿。
一路上碰到了几队巡逻的侍卫,全福将半张脸都埋在裘衣上的毛领里,害羞得不敢抬头看,可他不知道那些侍卫也不敢抬头随意乱瞅陛下和陛下身边的人。
慕翎牵着自己走过了一条条宫道,踏上阶梯,走上了宫墙,然后指了指天空,示意全福去看,可发现全福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害羞什么呢?”慕翎从身后将全福的脸捧着,令他微微抬着头,看着天上点缀着几颗星星的夜空。
紧接着慕翎打了一个手势,忽然一道道绚烂多彩的烟花划破寂静的黑幕,绽放出一团团美丽的花朵。
慕翎笑道:“这是专为你一人放的烟花,属于你一个人的绚烂。”
炫彩夺目的烟花映照在全福的眼中,将眼睛衬得格外的明亮,全福不禁看呆了眼睛。
他是见过烟花的,一大团一簇簇,在岁旦时在新春佳节时,可那些是和大家一起欣赏的,是属于大家的,而现在这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独一无二的。
“朕送给你的生辰礼,喜欢吗?”
全福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两只小梨涡若隐若现。
没有人不喜欢独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这个东西转瞬即逝。
“我很喜欢。”全福笑道。
慕翎看着全福的笑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拦着全福的腰,把人带到了自己的身边,忍不住想要吻一吻他。
全福没有躲开,似乎隐隐地期待着慕翎亲上来,然而就在快亲上时,忽然瞥见了城楼下巡逻的侍卫,他担心被人发现,连忙别开脸,害羞地挣脱了慕翎的怀抱,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