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陆恒依旧回来得很晚。
明歌睡不着,出来院子里吹吹凉风。靠在竹林旁的木道儿上,团扇一下一下扑在胸前。什么也没想。
自上回从那个梦中醒来,知道自己后头的时光多半困在病痛里,她便格外珍惜自己一些。
比如,今儿傍晚她便让厨房做了自己爱吃的虾。
陆恒不吃虾,吃虾便周身起红疹。可是炝明虾多好吃啊。
虾开了虾背,挑了虾线,又下油锅炸过一回,才放了葱蒜和茱萸炒的,便也不必剥虾壳儿,轻轻一咬,虾肉便自然脱壳儿了。
虾肉鲜甜,葱蒜喷香,茱萸呛口过瘾。口感层次丰富,能叫人心情大好。
方整一盘虾她自个儿吃不完,又赏了碧□□禾吃。奶嬷嬷不能吃,怕初姐儿随阿爹,喝了过虾味的奶会起红疹。
碧江自幼伺候陆恒,极少吃到这个。今儿眸光都鲜亮了。
青禾吃得满嘴油光,又被茱萸辣得直嗦气儿,道,“娘子今儿吃得心情好。早该这样了,也叫我们也多尝尝。院子里的用度都就着爷的喜好,可闷了。”
碧江听着憨憨地笑,也不接话了。她家爷的喜好,的确是寡淡了些。
吃食都是那几样,狮子头,蒸排骨,栗子鸡。偶尔吃一回酱牛肉,也会觉着放纵了口味,太咸味儿,不够清淡。冬日里喜欢吃羊羹。碧江跟着他,多少被赏过几回,女子身薄,羊羹暖身。是以碧江以往很喜欢冬日,很能享口福。
明歌比平日多用了小半碗饭。靠着竹林下觉着饱足,又叫青禾冰了一盏青梅酒来喝。
酸甜口儿的,酒糜清香。滑口,很容易落肚。于是一杯接一杯地停不下来。坐在木栏上不大稳当,后来有些醺醉,干脆靠在木桥桥头的柱子下坐在了木头小道儿中间去了。
月很圆,风很凉。喝了酒身子轻快。眼前一抹绯色的人影缓缓靠近了,隐隐知道是陆恒回来,她也并不想挪动自己。
临着那一对绯色广袖飘来眼前的时候,她方抬眸望了望人。
陆恒也正看着她。目光落在她面上,从高至低地俯视着。迎着月色,温柔冷冽。
“喝酒了?”
明歌垂眸下来,碰了碰手边的酒盏,是空的。又抬头望着他笑,“夜里高兴,吃了些酒。”
她神思松散,便也不记得别的。喝酒是自个儿高兴。
陆恒弯身下来,手指碰来她下巴上,轻轻地掂了掂,“真是高兴么?付姑娘?”
“不然呢?”她仰着头睨他,喝了酒,看得愈发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