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的时空里,是一颗滚动的玻璃弹珠。
年幼的黑泽阵迈着小短腿,追着不断奔跑的玻璃珠,进入了黑泽雅和黑泽铭的房间。
透明的珠子滚到床底,小小的黑泽阵躬起了身子,趴到了地上,像只惰懒的小猫,慢慢匍匐进了床底的角落。
正当他终于摸到那颗圆润的玻璃珠时,房门传来紧扣的声音,两道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传入了黑泽阵的耳朵里。
他好奇地瞪着绿色的眼眸,从床底的缝隙中,观察着两个明显出了分歧的大人。
“黑泽雅!你在日记本上写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这是黑泽阵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爸爸用这样的语气和妈妈讲话,他害怕地缩了缩身体,总感觉下一秒自己妈妈就会发飙。
出乎意料的是,黑泽雅居然用一种极为耐心的语气答复着:“黑泽铭,你还记得我说的第三个条件吗?”
“哈?”黑泽铭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黑泽雅。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身上的枪就被黑泽雅掏了出来。
枪柄握在了黑泽铭的手心,枪口对着了她自己。
“在阿言不受费奥多尔干扰的世界里,他没有父母。”黑泽雅笑得傻兮兮的,宛如和黑泽铭的初见,“[四维虫子]是可以改写时空的法则,这个世界不允许有两个破坏规则的存在。”
“万事万物都需要守恒,我的力量和[书]达到了平衡,阿言便成了多出来的那一个,所以世界必须抹杀他。”
“但是如果我不在了,恒定的等号失去平衡,那么为了重新维持能量的相互,世界意识就会保护他。”
黑泽阵看不到父母脸上的表情,却感受到了黑泽雅从心底由然而生的喜悦。
“我这一生,想做的事情,基本都已经完成,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两个孩子。”
“妈妈应该永远护在孩子的前面。”
黑泽雅不信神佛,可是在窥探到池泽言未来的第二天,她爬了一百多级阶梯,十几尊佛一个接着一个拜了过去,祈求池泽言长命百岁。
“可是黑泽铭,一个人死太孤单了,你陪我一起死,好不好?”
说出这句话时,黑泽雅抓住了黑泽铭的衣摆,就像任何一个普通平常的日子,她让丈夫为她买个冰淇淋般,娇俏着撒娇。
“好。”黑泽铭丝毫没有犹豫,仿佛这是一件再也寻常不过的琐事。
黑泽雅满意地笑了,就像瘾君子忽然得到了一直疯狂渴求的东西,止住了骨髓里的麻痒,满足,却又空虚。
她握住了黑泽铭的手,替他扣动了扳机。
鲜血从她的胸口蔓延,黑泽雅没有躺在冰冰凉凉的地面上,她的爱人牢牢的接住了她。
黑泽铭紧紧地将黑泽雅拥入了怀中,随后对着自己的胸口开了一枪。
就连最后死亡的时刻,黑泽铭也未让黑泽雅砸向地面,让自己的妻子,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一直记得,这个小女孩怕疼。
鲜血沿着地面的缝隙缓缓地朝着床底流去,在黑泽阵的面前交融在一起;灯光投射下两人的影子,层层叠叠,紧密相接。
死亡并不能将他们分离。
黑泽阵伸出了白皙的指尖,将汇聚的血液沾在了手上,放进了嘴里。
好奇怪,血怎么会是甜的?
……
书的页面还想继续翻转,却被一道白光撕破了空中的杂质,无数的纸页在池泽言的身边纷纷飞舞。
在那破碎的天空中,不偏不倚地恰好照进了一束光,落到了在黑暗中茕茕孑立的池泽言身上,他仰头看去,不远处是他的太阳。
[书]中的一切曾令他绝望,一点一点蚕食着池泽言的心房。
因为他是月亮,所以不管怎么照亮别人,却永远无法迎接太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