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橙刚坐下,季红说,“我上个月做了胆囊切除术。”
余橙的表情才终于动了动,抬起眼盯了她一秒钟,又落下了。她就算得什么病,也轮不到自己照顾。一大家子都陪在她身边,也轮不到他这陌生人操心。
“做手术的时候,我一直盯着上面的灯,把过去的种种翻来覆去的想,我最后悔的……”
“你应该后悔没有把我流掉。”
季红愣了愣,“什么?”
“你如果把我流掉,你高兴,余诚挚也没负担,我也感激你。”余橙这话是真心的,他如果不出生,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他不会有个不幸福的童年,不会自闭,不会失去,最好的朋友也不会死,自己更不会发疯。
唯一的遗憾是遇不到薄洺,想到这一点,他心里抽搐了下,好像又有点庆幸他被生下来了。
季红没说话,在包里翻找出一盒万宝路,拿出火,问余橙,“你抽吗?”
余橙说,“我一天最多只抽一次,上午抽过了。”
季红显得越发尴尬,自己点了火抽起来。有穹顶的庭院就是这点不好,烟味散不去,在周围缭绕着。
余橙知道,今天的谈话是谈不下去了,合该如此,接下来他就等着逐客令了。
但他心里一直有个疑团,既然来了,问问也无妨。
“当年我沉船之后,倒是期待了您一阵,但泰国警方只告诉我,我爸来了。我爸说你在国外忙,来不了。不过鉴于余诚挚嘴里没什么实话,我就想知道,您听说我沉船的时候,您在哪里?”
季红抽着烟的手先是一滞,眼睛蓦然瞪向余橙:“什么沉船?”
余橙看她的反应,倒真不像是假装的,突然之间一股释怀从心底的那个结上化开,原来她并不知道啊。
这是唯一一个他觉得,即便她是陌生人也不应该丝毫无所表示的情境,这是唯一一个他认为自己过去的恨站得住脚的理由。在这一刻他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不管是爱还是恨,任何感情在此刻都可以消解了。
季红却完全是不同的反应,“到底是什么沉船,怎么余诚挚从来都没跟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