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火药都用完了。
刚刚看守她的周征的近侍也被她忽悠去军营继续偷箭和火把了。
蒋锳惊慌地从高台上跳下来,趴下去的时候膝盖着地,疼得眼睛瞬间红了。
“站住!”
“还想跑?”
身后的厉喝声不断。
蒋锳柔嫩的手掌跟地面上粗粝的砂石摩擦了一瞬,她浑身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站在高台之上朝着黑木铁达的军营射箭此事实在太险,她虽一开始是抱着必死的心的,但此刻听到身后之人追赶她的声音,到底还是怕的。
她鬓发凌乱。
颤颤巍巍地开始跑。
后面的人像是虎狼一般地在追着她。
她跑了没几步,就摔在了地上。摔了之后,又跌跌撞撞站起来继续跑。周而复始,就在后面的胡军快追上她的时候,她绝望地闭了闭眼,冷汗顺着小巧的鼻翼流下来,千钧一发之际,马蹄嘶鸣声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她猛地睁开眼。
周征的大掌已经向她伸了过来。
“蒋锳,上来!”
周征来得匆忙,略微喘息了两声。他来得虽风尘仆仆,胳膊上也俱是刀伤,苍白着脸看着很是狼狈,可在一片火光之中,他的到来对于蒋锳而言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蒋锳伸出手。
周征顺势将她拽上马。
晚风簌簌地吹着,蒋锳刚上马,那一头黑木铁达就迈步过来了。
“弓给我。”
黑木铁达仰头。
“大帅,给。”
属下递上弓箭。
黑木铁达眯了眯眼,将弓拉满,抬手一记冷箭便射了出去
羽箭划破月夜的长空,“嗖”地一声,正中周征的后心。似是觉得一箭不够,黑木铁达眯着眼又补了一箭,眼见着这一箭可巧射穿了这人的左肩,黑木铁达这才停下来。
周征吃痛闷哼两声,但执着马辔的手却没松,反倒是捏得更紧了一些。
“周征,你怎么了?”
蒋锳不明所以地偏过头去。
“没事。”
周征咬牙忍了下来,冷汗簌簌地往下流,但他仍旧继续驾着马往前。黑木铁达许是料定他伤重,没有追的必要,这才没有派人继续跟着。周征驾着马儿又往前行驶了很久,待到出了胡人军营后,又拖着重伤的身体往前行进了一段路,这才体力不支,最终倒下来。
“周征?”
“周征,你怎么样?”
蒋锳感觉到这人应该是受伤了,可刚刚一路逃亡,她怕他分心,所以大气不敢出。到了安全地带,刚想问这人几句话,就感觉原先揽住她的手突然失了力,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背后那人身子一软,径直从马上掉了下去,坠马后,半边身子浸在了一旁的济水河里。
蒋锳连忙翻身下马。
艰难地将失去知觉的青年从河边挪到陆地上来。
寒风簌簌地吹着,如今已近子时,这周遭没有火把,没有伤药。蒋锳费劲全身的力气,所能做的也仅仅是把他挪到一块大石头边躺着,然后帮他把背后的箭给拔了。
他上一次受伤是因为太子派来的刺客。
那时候她还能回家替他拿药,还能照料他。可这一次,她根本不知道回去的路怎么走,也不知道黑木铁达什么时候会改主意,万一追上来又该怎么做。更重要的是,他上一次受伤时是清醒的,而这一次,整个人都是昏迷的。浑身上下还在发冷,抖得厉害。
“冷么?”
蒋锳忧心地拿手贴贴周征的额头。
他的额头滚烫,可掌心却是冰凉的。天黑成一片根本看不清前路,待到天亮还有些时辰。蒋锳感觉这人冷得厉害,英俊的薄唇苍白成一片,心里也怕他就这么死了。
蒋锳心一横,干脆抱住了这个冷得发抖的人。两人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肌肤相贴,靠得很近,近到蒋锳几乎能够感受到这人的呼吸。感觉到抱紧他后,他没先前冷得那么厉害了,蒋锳一颗心才稍稍放下来一些。
月亮的光辉洒在两人的身上,顺着柔和的月光,蒋锳低头忍不住瞧了瞧周征。英俊苍白的一张脸,疏朗又俊逸。饱满的天庭,高挺的鼻梁,蒋锳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喜欢这样一张脸的。
当初御宴之上。
她瞧他第一眼,便觉得他那是大雪压琼枝的美。
只可惜,那时,他那一双淡漠的眼睛里没有她。
想到这里,蒋锳也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她又瞧了周征一眼,觉得此刻整个姿势于他而言可能不是很舒服,便稍稍调整了一下,把他的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
调整间,一个带血的平安符刚巧从周征的袖口里掉出来。这平安符看着有年头了,红色的穗子都已经脱落的差不多了,蒋锳下意识地抬手捡起来,拿在眼前左看右看,只隐隐瞧见上头绣着一个字,像“青”字又好像不是。
他刚刚受了伤,血迹都沾在了这平安符上。
平安符原本就是庇佑人,让人平安的。
蒋锳想到这人也算是命运多舛,活得孤独而又寂寥,她希望他平安,实打实希望他能好。所以瞧了一眼那带血的平安符后,觉得很不吉利,皱了皱眉后,抬手将它扔进了一旁的济水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