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的震惊席卷着她,强烈的喜悦冲击着她,这让她骤然松开自己捧着花盆的手,但是花盆并没有落在地上,反而直接被魔女接住,捧在了手里。魔女侧过脸去看她,那双本如黄宝石般澄澈的狐狸眼此刻却像无机质那样冰冷。
和梦里的那双如同美杜莎般摄人心魄的眼睛不一样,和记忆中那双总是带着笑、装满了阳光的眼睛也不一样。
如同见到希望的喜悦被骤然收回,百合子甚至感觉冷意渗透进了自己的骨骼里。
百合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病床,却发现床上被子铺得平整,空无一人。
“精市……人呢?”
芙里尔将手里的矢车菊放在了正对病床的储物柜上,就走到了窗边,偏过头,注视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们,漫不经心地说:“谁知道呢?不过他不在的话,不是更适合说话吗?”
百合子深呼了一口气,才问:“你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是吗?人自出生伊始就一直在变,细胞,思想,面容,性情。改变是生命的常态。”在傍晚余辉的照映下,红发的魔女沐浴在昏黄的光晕下,“你外甥没有被咒灵缠上,也不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的妖怪,只是生病了,对吗?”
“……你都知道了?也是,魔女无所不知……但是只要我们能支付足够的代价,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不是吗?”
百合子看起来要哭了。
那是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必须抓住。
芙里尔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你也变了。变得更生动了,也更脆弱了。亲情就是这样的东西吗,明明那个男孩与你只有一半相同的血脉。”
之前的百合子是怎么样的呢?因为待在咒术师大家族里总是装作很老成的模样,但是她是五条家里除了年幼六眼在最鲜活的存在。那几年里,芙里尔食用的情绪大部分都是来自于她。或担心,或喜悦,或难过。
百合子知道自己终归是要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的,所以她既不羡慕术师的强大,也不畏惧传说中巧言令色的魔女。
“精市他……他很爱网球。”百合子勉强弯着眼睛笑了笑,“虽然在我们大人看来,把自己冠以‘王者’这样的称号是很孩子气的事情,很中二,但是他就是非常有天赋啊……”
下一秒却捂着脸哭了起来:“求求你,帮帮他吧,芙里尔。即使大人们都认为,得了这样的病,能够保住一条命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但是对于那孩子来说,病治好了,但是再也打不了网球一定非常痛苦吧。而且手术的成功率还那么低,他还那么小……”
这也是芙里尔第一次见百合子哭。
芙里尔的心其实很软,即便是在这样受限制的情况下,为着那份曾经一起照顾过年幼六眼的旧情,也愿意答应百合子的请求。
她与人做交易从来都不收取真正对等的代价。这让本来就一直处于精神与崩塌和存活危机的她面临着更加严峻的局面。
感应到窗外有陌生咒灵气息的芙里尔不由得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抚摸着左耳处那戴上没多久的耳坠,便有纯度很高的火焰在窗外悄无声息地祓除那只被用作窃听的咒灵:“我明白了,我会帮那个孩子的……别哭了。”
于是幸村精市第一次见芙里尔,先注意到他还红着眼眶的姨妈。
穿着病号服的幸村精市皱着眉用眼睛余光看了一眼注视着自己的芙里尔,一双褐色的眼睛难掩对百合子的关心:“姨妈,这是怎么了?”
疾病让他四肢麻痹无力,就连行走都很困难,但尽管如此,他仍扶着墙朝百合子走去。
“没事,我就是开心。”百合子拍了拍走到她面前的幸村精市,轻柔地说,“这位是芙里尔,是我的……朋友。她很厉害的,别担心,精市。”
幸村精市是知道自己这位姨妈是有些不同的,但是一直处于平凡世界的他在家里人三缄其口的环境下怎么也联想不到超现实生物上去。
连不普通的姨妈都这样说了,那就是真的很厉害了。
于是有一头鸢尾发色的男孩褐色的眼睛里骤然绽放出光彩来,但是紧接着下一秒,他又强迫自己收起了喜悦,克制地注视着芙里尔,说:“谢谢——”
“对我有信心一些呀,幸村君。”芙里尔朝幸村弯了弯眼眸,这个时候她倒是有几分像百合子记忆中那个会捉弄六眼的魔女了,“内心感到喜悦的话,就微笑好了。”
不用这样患得患失,害怕失望所以故意隐藏起自己的喜悦来。
毕竟,她可是魔女呀。
医院和学校向来都是产生咒灵的高危地区。
神奈川的医院存放的特级咒物的封印又到了该加固的时候,夏油杰当时正好在附近完成祓除咒灵的任务,就顺便过去处理一下。结果没想到,在加固封印的同时,他放出侦查的咒灵捕捉到了芙里尔的身影。
“我明白了,我会帮那个孩子的……别哭了。”
通过咒灵,他听到了芙里尔与百合子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