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览似笑非笑地瞅了自家夫郎一眼,见他依旧没反应,径自从袖中摸出一个红包,拉过秦青的手,笑道:“来,拿着。今后,你便是我方家的人,小容这孩子向来呆,你多费心些也就是了,我方家也没什么大的规矩要守,你以往的身份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家小容接受便成了。”
秦青原本低眉顺眼地准备聆听大家长的训示,一副贤惠乖顺的模样,但听到这里,他却忍不住了,终于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依旧端坐于主位上的二人,内心激荡。
他原本以为,以他这般的身份即便进了方家的门,也断然不会有人能给他好脸色看,尤其是方家还是本地的知府,对此,他从不抱以奢望,孰知……孰知……
他垂下眼睑,眸中神色复杂,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掐住了掌心,他却半分不觉得疼。
“至于醉春楼……”方览顿了顿,在确认已经引起他足够的注意时,才续道:“本朝男子抛头露面为数极少,且多半不得好话,更何况是已婚的男儿,不止是你,于我方家,亦不是好事……若是你依旧想营业下去,那接下来所要遭受的目光以及蜚语,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秦青眼睫颤了颤,唇角紧抿,面色僵硬,依旧沉默。
方容站在他身侧,侧头蹙眉望着他,眸中有那么几分犹豫,她不知母亲对此是如何打算的,但此刻断然不是打断的时候,否则,对秦青往后在家中的日子绝无益处。她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开口。
方览眉宇微动,面上似笑非笑,继续道:“对你的过往,我或多或少晓得些,醉春楼亦算是你一手打拼得来的,是以,如若你觉得难以割舍,或是有足够的把握不会为我方家惹来半分的麻烦,那我绝不干涉。”
秦青眼帘猛地一颤,眸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惊喜,他忙不迭抬头,却正对上方览微笑的眼眸,以及虽然依旧垂着头,却未曾出言阻止的赵君卫,眸中水色一晃而逝,面上的神色迅速放柔,他感激地开口:“谢谢母亲、爹爹……”他的声音充满了欣喜,甚至还残留了一丝梗咽。
今生能嫁入方家,这该是上天对他多大的惊喜啊!
他颤动着长长的眼睫,紧紧地缠住方容的手,不愿松开半分。
方容暗自松了口气,反手握紧他的手,与他微微汗湿的手掌紧紧贴合。
方览清咳一声,面色一整,一本正经道:“你们早饭可有吃过了?”
“回母亲的话,我们先前已经吃过一些了。”方容面色柔和地回话。
方览眉宇一动,面上愈发正经:“哦?可真是难得。”方容与秦青对视一眼,困惑地看向她,不解她为何会骤然说出这话来。
方览唇角轻扬,继续道:“我以为你二人昨夜睡得那般晚,今日理应会睡到日上三竿才是。”说这话时,她不知为何忽然看向了猛然抬眼的自家夫郎,面上似笑非笑,已有所指。
方容一呆,秦青率先反应过来,面上难得的一红,似恼非恼地瞧了身侧的方容一眼,连交缠着的手都险些挣脱开来。
虽说他在醉春楼呆惯了,也向来喜爱调侃自家妻主,贪看她恼羞成怒的模样,但……但这并不表示他在面对他人、尤其是刚成为自家母亲、爹爹这些长辈们的调侃他们的私密事时,还能不动声色、面不改色。
正在尴尬无措时,端坐于椅上的赵君卫不知为何忽然重重哼了一声,站起身来便甩袖走人。
这回轮到方览急了,也不及向两位小辈打个招呼,她便追着自家夫郎冲了出去,一路轻哄着,秦青愣了愣,不用刻意去听,方览的声音便传入了二人的耳——
“哎哎?孩子她爹,你还在生气啊?”
“……”
“哎哎!孩子她爹,你别走这么急啊,昨夜是我的错还不成么?我往后再不会用那种你不喜的姿势了还不成么……哎哎?孩子她爹,你怎么走得愈发急了?……等等我啊!……”
脚步声远去,说话声终于也渐渐消失于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