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放不放。”
宝颐困得眼皮打架, 压根懒得理他,浴桶蒸腾出淡白的水汽, 徐徐笼罩了她的脑袋,三千青丝黏在光滑的脊背上, 随波轻轻飘荡。
裴振衣替她抚开碍事的长发。
“你这两年过得如何?”他低声问道。
伸手入水中,怔怔地将一缕发丝绕在指间,那发丝像菟丝花藤一样,将他的手指越缠越紧。
“……我过得很不好。”他自言自语道。
许久没等到她的回答,裴振衣抬头一看,浴桶里的姑娘歪在一边,双目紧闭, 鼻头和双颊均被水汽熏得坨红, 呼吸绵长——应当是睡着了。
闹了一整天,铁打的人都熬不住,她顺理成章地抛下他, 与周公云端相会了。
裴振衣放下她的头发, 无奈一笑。
直至此刻, 他才能仔细地看一眼阔别两年的唐宝颐, 明明是真实而熟悉的人, 却好像梦境一样,一碰就会碎似的。
是的,梦境,在失去她的第一年里,他只会在梦里见到她,她边哭边控诉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还说西域的冬天极冷,她想回家。
梦里的他他无言以对,只能一遍一遍地对她道歉,每一声对不起都像一柄尖刀,用力划开他心上的疮疤,再把他捣得支离破碎。
若是对不起有用的话,世上何来那么多的追悔莫及?
痛苦不因忏悔而消减半分,独活对那时的他来说,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折磨,多少次受不了这种钝痛,只想一死了之,若不是有师傅和弟妹拉着他,怕是他早已付诸实际了。
他给她立了衣冠冢,自我放逐到她死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