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就在眼前,看来我们之前是认错了,承继者是沐颜才对。”
御兽宗门人们窃窃私语,却都没有之前激动,隐隐还有些存疑,但因为这景象就在眼前,又有种被压迫的不得不相信的感觉。
毕竟,对于承继者,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信仰和念想。
是在无涯苦海中唯一的等待和慰藉。
那段人人都能默背的预言中,眼前沐颜所引动的力量,让雕像都为她显现,将所有的力量都灌输到她的身体里,甚至引来所有的御兽宗门人来朝拜她。
这确实像是承继者现身的景象。
此刻,所有门人们此前的喜悦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如果沐颜是承继者,那么温小姐呢?
他们不禁向温瑜看去,却不由为之一愣,就连那因为雕像光芒的痴迷之心,都有些松散。
因为温瑜正在收桌子。
对于温瑜来说,这是携带最便携,坐着最舒服的桌椅,眼前这是要打架了,哥哥妹妹要是都出去了,没人护着,说不准哪道灵光打下来,就把桌椅给天降正义了。
温瑜喜欢这套桌椅,自然不愿意受这份没必要的损失。
只是许久不这么双向操纵,一时分心两用上手,竟然还有点晕3d。
温瑜:……
她略站了会儿,揉了揉眼睛,感受到眼前渐渐清晰,确认好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的所在物之后,才开始收桌子。
收完了桌子,温瑜转头看向女主,见她如同神奇宝贝变身一般还处在超长的前摇中,秀眉微皱,声音清亮。
“沐颜,快醒醒,这雕像是邪物,别让它控制了你!”
明明该是着急的话,可温瑜说来,就有点懒散和漫不经心,似乎,这样一声招呼,只是尽于某种义务,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急切和关心。
即,这话说了就算完成任务了,说了就说了,其他不重要。
围观这小团体几天,御兽宗门人也都知道围绕在温瑾、沐颜、温瑜等人身上的爱恨情仇。
而眼下温瑜这表现,显然是被哥哥交代了才会如此说话。
可她一语道破,却让很多微有迷惑和茫然的御兽宗门人,眼神渐渐清明。
对,据说这雕像是巫振锋用来控制人的,巫振锋很清楚承继者对于门人的意义,如今操纵雕像控制一个练气修者,再让老祖配合演戏,也未尝不可。
这样,当他们认定了沐颜就是承继者后,巫振锋就可以借由沐颜的口,再度地控制他们,真的是从此磨难禁锢,生生死死,无穷尽也。
“温小姐才是承继者,这是巫宗主给我们看的障眼法吧。”
“沐颜若真是承继者,我们对她供养侍奉这么久,她怎么会一点表示都没有呢?”
“我们作为侍奉者,应该会有些感应的吧。”
细碎的怀疑如燎原烈火般蔓延,站在高空,犹如神女的沐颜也闭不下去眼睛了。
刚刚那时刻,那感觉,就像是她幼时的梦想一样,没想到竟然被温瑜这样随意开口的一句话给打散了。
偏偏,这些人竟然还相信她的话。
她就是用这样的花言巧语,夺走了岑楼的吗?
沐颜睁开眼,她周身沐浴金光,偶尔某个瞬间,能看到眼眸中反射着紫蓝色的光,如同梦幻水晶球一般漂亮。
她微微皱眉,并不认同:“温小姐,你莫要胡说,我没有被控制。”
“我只是得到了一些力量,虽然奇怪,但这些力量,就像是他们本来就属于我似的。”沐颜抬手,看着白色衣袖上金色流光溢彩,微微露笑:“若是我被控制了,是不会被给这些力量的。”
“我现在感觉,很好。”
“被控制的人都是这样说的,”温瑜瞳孔清亮:“沐颜,你放心,我会救你的。”
“虽然我不喜欢你,但答应哥哥的事情,我都会做到。”
“虽然我不喜欢你”传入耳朵,让沐颜皱了皱眉,她自负修养和礼数,这样对人当面的否决从来没有出自她的口中。
而温瑜能这样说,她却不可以这件事,本身就叫沐颜心生怒火。
沐颜看着那张脸,在察觉到她并没有穿喜服,而是一件紫色的常服外,心里积压的郁结越发翻腾。
明明,沐颜今天要嫁给巫兴谋的,她该对着巫兴谋结下献心印的,此刻,应该是洞房之中,被那个肥胖的巫兴谋压在身下,完成结印最后的仪式。
沐颜本打算今日温瑜结亲之后,就放下对温瑜的在意,这种在意和针对,已经让她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不像那个善良美好的自己了。
可现在,为什么老天就偏偏不如她所愿呢?
这样的问题,在此前老天如愿、事事顺心的成长的十八年里,沐颜从来就没有问过。
似乎,顺利已经成为了一种必然。
甚至偶尔听到旁人抱怨发问,会心中清傲,觉得问出这种话的人,太过矫情。
可现在,她也想问。
为什么,温瑜就不能安安静静地离开、毁灭,偏偏要在这里碍她的眼呢?
“我没有被控制。”沐颜的声音越发得平静,她虽然心里不甘生怒,可却很清楚,这个时候歇斯底里针锋相对只会落了下乘,就像是以往对她歇斯底里反而被厌弃的那些人一样。
现在这场景,就是一个人被关进精神病院里,“我不是精神病”和“你是精神病”的对决,但是最终并不会有什么实际的结果。
因为精神病院这个限定空间,本身就带有一定的偏向性和引导性。
温瑜知道这一点,沐颜也知道这一点。
因此,沐颜并不与温瑜纠缠,她就像是有某种感应一样,知道她该说服的群体在哪里。
沐颜转过头,她笑容温柔,是一贯善良美好的形象,看向底下的御兽宗门人:“你们的遭遇,守护雕像都传递给我了,苦难已经过去。”
“我会用我的力量,了结这里的一切。”
“你们可以相信我。”
书里没有这样的场景,御兽宗的一切,止步于假山石的揭露,巫振锋身死,对这些事情什么都不知道的巫兴谋成了御兽宗的新任宗主,沐颜甚至都不需要开口说相信我,她只是存在于那里,就享受了御兽宗门人们的仰视。
因为书里没有温瑜,一切显得那么自然,自然到顺理成章,自然到所有人的命运,就在那对戏般简单的过场中确定。
可现在呢?
在沐颜的认知中,或者说潜意识的认知中,这些人会立刻相信她,仰视她,拜服她。
他们没有理由不这样做,也没有理由迟疑。
可是,在这句话之后,想象中铺天盖地的归服声并没有响起,而是在这片喧嚣术法战场上格外尴尬和冷凝的沉默和迟疑。
温瑜唇角微勾。
书里应该发生的,那些所谓的无法阻止的既定发生剧情,在这一刻,在这御兽宗,彻彻底底失去了它控制的力量。
一切的起点,便是浮生若梦与大梦一世的混乱,即使剧情挣扎着想要回到“正轨”,可所有一切该有的前序都被打乱,就如同高楼大厦没有地基,即使再搭任何墙皮水泥,也只是无法架高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