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聪从小就知道自己比别的孩子更聪明些。上幼儿园时,他已经可以倒背九九乘法表,汉字识得数百个。不管是画画儿还是做模型,他都比其他小朋友完成的更出色,常常被老师夸奖成一朵花。
这样的孩子,在心里有小小的骄傲当然在所难免。贺云聪不善于在别人面前夸耀自己,他这种小小骄傲的表达方式有些与众不同,他是一种冷淡。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他的态度总是那么淡淡然。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冷淡也愈加明显起来,以至于很多人都说他这个人很冷漠。
很长一段时间,贺云聪都搞不清冷淡与冷漠之间的区别,直到遇见苏真真。
苏真真可以说是个与贺云聪完全相反的人,笨拙,迟钝,丢三拉四的严重程度可以让人瞠目结舌。
贺云聪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多看这样没脑子的人一眼。可是命运偏偏爱开玩笑,他捡到了苏真真的蔷薇小花枕。
喜欢可爱的东西,这是打死贺云聪也不会说出口的秘密。淡粉色绣着五彩蔷薇的小枕头,在午后的阳光中散发着幽幽香气。贺云聪立刻就被诱惑了,当他轻轻把那小枕压在脑后时,时光似乎倒流回婴儿时代,他躺在温暖芬芳的摇篮里,无忧亦无惧。
再睁开眼时,他见到了苏真真。
在他最放松,最惬意的时候,他见到了嘟着嘴,眼睛里似乎藏了无限委屈的苏真真。
之后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对自己的认识范围。
从来对事物冷淡的他,竟然生起了这个女生很有趣的意念,总是用一些拙劣的小把戏捉弄她,觉得非常有趣。喜欢看她撅着嘴,明明委屈的不行,却要强忍住眼中泪花的可爱模样。乐此不疲。
腿受了重伤的那次,贺云聪躺在学校医务室的病床上想了很多。
冷淡绝不是冷漠。他对循循而进的事与人是有些冷淡,但他并不冷漠。他少年的心中也隐藏着一种莫名的热血。他爱在晨曦微露时欣赏朝霞,爱在深夜里仰望星空。他渴望与善良纯真的心灵相靠近。他也怕,怕自己始终孤单。
和苏真真在一起,他觉得温暖。哪怕真真瞪着眼睛冲他大吼:“贺云聪!你这大坏蛋!”,因为是从真真口中说出来的,他都觉得“坏蛋”这两个字也度了一层暖暖的柔情。他不怕苏真真骂他,最怕她不理他。
有一段时间,贺云聪自己也觉得很迷惘,不知道到底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直到高一的暑假,分班了,他看着教室门口贴的分班名册,突然明白,或许那种能让真真骂他“坏蛋”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分班旅行,本来是他最期盼的事,结果外公突然逝世的噩耗将他扯入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漩涡。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想飞奔去外公外婆身边,让他们用满是皱纹与茧子的双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
葬礼过后的一天,外婆坐在小楼平台的躺椅上牵着他的手说:“云聪,你外公去世前把这幢小楼留给了你。他说,将来你要带着自己最爱的人住在里面,这幢楼会给你带来幸福。因为,这幢楼见证了我与你外公的爱情。用我与你外公的至死不渝的爱情为你祝福,你的爱情也一定会幸福圆满。”
过了许久,贺云聪才从妈妈那里听说了外公与外婆的爱情故事。
那是在外公去世的半个月后,外婆也去世了。
翻开阁楼上尘封的相册,年轻时的外公与外婆穿越重重时空,重又回到了贺云聪面前。
他们也曾那么年轻呵。
乌黑的发,俊挺的眉眼,意气风发又不可一世的得意神情。外公穿着军装的样子实在是帅极了。外婆则是秀丽端庄的大家闺秀,泛黄的旧照片也挡不住那眉目之间的清纯与娇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