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一意孤行,在没有霍家支持的情况下跑去当练习生参加节目,被同期的其他人造谣冷落,也都只是些言语上的攻击和冷暴力。
在穿来这里之后更是一直顺风顺水,捡了‘凌燃’苦练多年的经验和身体底子,苦练磨合后,就能灵活应用。
自己的一辈子怎么看怎么都过得幸福多了。
所以,就不要跟‘凌燃’抢薛教了吧。
薛教应该也更喜欢‘凌燃’。
真好呀,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但那都是他应得的。
自己一点也不羡慕。
凌燃越想越酸,酸得口水都要从眼睛里出来。
他握紧薛林远的手,就像是握住摇摇欲坠的风筝,已经做好了风筝即将断线,飞走再也不见的准备。
“薛教,我不怪你。”他喃喃着。
很快又发现自己这句话有歧义。
薛教去找自己的徒弟,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自己享受了这偷来的三年,怎么好意思说什么怪不怪的。
“薛教,我都懂的,我尊重你的选择。”
凌燃想了想,认真地纠正自己的说辞。
这样说,薛教就不会担心自己了吧。
如果他还记挂自己的话,凌燃有点酸溜溜地想。
可很快,他就调整好了情绪。
十年寿命,再把薛教也还了回去,这样,自己就不会欠那个‘凌燃’太多了。
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凌燃用力抬头,不想让眼里乱晃的水光溢出来。
只是他以后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凌燃有点不高兴地想。
他其实真的很讨厌一个人。
小时候就讨厌,讨厌到打小就立志,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做所有人都会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的工作,成为最热闹人群里最夺目的焦点。
可再讨厌,他也不能阻拦薛教去找徒弟。
说起来,闻泽哥最近对自己那么好,还会做出那种亲密的动作,是不是也是因为做了跟自己一样的梦?
想到这个可能,凌燃心里就像吞了几斤黄连一样难过。
他忍着从心底一直泛到舌尖的苦味,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饮水机边走,打算再冲杯咖啡醒醒神,免得夜里忘记喊护士给薛林远换吊瓶。
灌了几口咖啡,他又坐回了薛林远床边。
但还是困。
或许下回该喝点茶叶水试试?
凌燃迷迷糊糊地想,眼皮像有千斤重,不受控制地趴到了病床边上。
寂静病房里静得只能听见药水滴落声。
所以,深夜里骤然响起的那一点细微的布料摩挲声就显得格外刺耳。
如晴空霹雳般。
凌燃瞬间睁开眼,死死地盯着自家教练的脸,他用连日来熬夜陪护的变得有点沙哑的嗓音不停轻唤着,“薛教?薛教……”
奇迹般的,薛林远真的慢慢睁开了眼。
凌燃喜不自胜,立刻按响床边的呼叫铃。
值班医生和护士的一通检查后,也都露出了恭喜的笑脸。
“病人醒了就没事了,周末再复查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凌燃感谢着把他们送了出去,再回来时,看向薛林远的目光就开始变得紧张。
薛林远躺了这么久,还很虚弱,干裂发白的嘴唇翕合着半天发不出来什么声。
凌燃就把耳朵贴过去听。
“等好了……我们去看烟花?”
看烟花?为什么要去看烟花?
虽然自己的确很喜欢看烟花,但薛教为什么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看烟花。
凌燃有点不明所以,但薛教能醒,要他做什么都愿意,他立马答应下来,然后去饮水机边兑了温水端过来。
医生没说能不能喝水,凌燃就用棉签沾湿,轻轻地替薛林远擦拭干裂的唇瓣。
擦着擦着,就看见了薛教眼角闪过的一点晶莹。
凌燃慢慢收回手,酸涩地眨了眨眼,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轻轻问道。
“薛教,能醒过来,你不高兴吗?”
不高兴是因为没能成功留下来陪‘凌燃’吗?
凌燃很有几分不知所措,心里也像针扎似的,细细密密的疼。
他是很想薛教留下来陪自己,可如果薛教这么难过放不下的话,他也不能那么自私。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能把薛教送回去?
总不能再来一次车祸吧?
凌燃迟疑地看了眼薛林远还裹着纱布,露出青茬的头,心尖就是一抽,并不是很认同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
薛林远只看了那么一眼,火气就出来了。
如果说二十五岁的凌燃因为屡屡受挫,心事重重,原本简单的心思还需要在脑海里转一下才能猜透,那十五岁的凌燃就透明得像张白米纸一样,哪怕岁数各自加了三,也没有什么进步。
所以薛林远一眼就看出自家这小兔崽子在琢磨什么。
好家伙,自己这三年对他不好吗,怎么能想着把自己送走?
而且这得是真送走吧?
都能吃席的那种!
薛林远好险气笑了,气得一个打挺就坐了起来,上来就给了凌燃的胳膊一个大比兜。
凌燃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
薛林远就中气不足地嚷了起来,“怎么着,你个小兔崽子,是觉得我年纪大了,交不了你了,是累赘了,着急把我推给别人是吧!”
“谁前一阵还说给我养老送终来着?我就车祸一回,现在还能走呢,就着急要给我送走不管?”
薛林远虚张声势地嚷嚷着,还作势要下床去走两步。
凌燃赶紧伸手去拦,“薛教薛教,我不是这个意思!”
薛林远故意哼哼,“那你不想我醒?怎么着,看见我醒不高兴?”
凌燃被这么一通强词夺理的抢白,一颗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地。
他知道,薛教这么说,就是在告诉自己,他不会再离开。
凌燃有点晕乎乎的。
他是真的没想到,薛教居然会选择回来,他居然选择了自己。
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
他简直高兴得不能再高兴了!
凌燃努力地扯起自己的唇角,死死握紧十指到发白,努力地调整呼吸,却还是情不自禁地一下扑到了薛林远的怀里。
“薛教,我舍不得你。”
哪怕心虚,哪怕知道自己对不起‘凌燃’,他也不舍得把薛教还回去。
这可是他现在这个陌生的人世,最最亲近的亲人了。
薛林远被这么一扑,脸上反而多了点笑,“知道了知道了,你薛教这不是醒了吗!睡了这么多天,骨头都睡酥了,正想起来走走。快,扶我一把,刚刚医生也说得多走走才能恢复……我这个老腰啊,难受死了……”
熟悉的碎碎念扑面而来。
凌燃擦擦眼,就把薛林远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深夜的病房里很快传来师徒俩低低的絮叨声。
大多是薛林远絮絮叨叨地问,凌燃言简意赅地答,说的都是这些天的冰演安排。
“说起来过两天又有一场冰演了,准备的怎么样?我到时候应该也出院了,我得去现场跟着。”
凌燃就皱了眉,“医生交待要多休息。”
薛林远就坚持,“我就是在观众席坐着,又不是去帮忙!”
凌燃推脱不了,只得答应。
他想了想,“我跟主办方说,让他们在现场布置些烟花特效吧。”
虽然不知道薛教说的什么烟花,但有应该就没错。
薛林远动作一顿,很快就自如笑笑接上,“好。”他就知道,他的徒弟总是那么贴心。
再没有比自己更幸运的教练了,薛林远忍不住摸了摸凌燃头发长了没时间去剪的乱糟糟脑袋。
凌燃就不好意思道,“最近想试试新的造型,就还没有剪。”
薛林远:……我信你个鬼。
可徒弟的心意总是不能糟蹋的,他就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凌燃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可谎话说了就要去圆的,等到了下一场冰演的那天,他干脆就用了自己之前从来没尝试过的新造型。
抹了发蜡的手从前往后用力抓,略长的头发就被抓出了大背头的样式。
造型师当时就是眼前一亮,“还挺帅的!雅痞风!”
凌燃对着镜子看看,也觉得还不错。
就是没有碎发的遮掩,凛如寒星的眉眼和光洁的额头都露了出来,看上去就不好亲近。
有一点点酷酷的感觉。
凌燃突然觉得这个造型跟今天的歌曲还挺配。
他自拍了一张发给薛林远,很快就收回了大拇指点赞的表情。
犹豫了下,也给久没有动静的霍闻泽发了句谢谢。
结果对方很快就回了句,“很期待你的冰演。”
霍闻泽也来看冰演了?
凌燃有点讶异,难不成他没有说假话,他真的是自己的冰迷?
凌燃想了想,把自己的新造型也转发给了霍闻泽一份。
聊天框里很快就出现对方的回复,“很帅气的造型。”
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的只言片语。
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凌燃顿时如释重负。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霍闻泽,尤其是两人如果都有另一个时空的记忆的话,那未免也太过尴尬。
而且说实话,如果闻泽哥是因为那些梦就移情自己,他会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替身感。
‘凌燃’是很好,但他也不差。
他就是他,就是凌燃而已。
青年在后台里热身准备,到了时间就利落地滑上了台。
他这次选择的是一首英文歌,justgettingstarted,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
刚刚开始。
虽然穿过来已经有了三年,但那么多年的花滑经验消化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的,直到最近,经过整整三年的磨合训练,凌燃才觉得,自己应该勉强能成功驾驭出原身的种种高超技巧。
所以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刚刚开始而已。
用这首歌再符合心境不过。
青年在冰上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在那句“我们将是独一无二”的歌词里,捻转起身,奋力跳起,如同追梦之人一样努力冲向高空,奋力去够属于自己的星星。
justgettingstarted,很贴切的歌名,就是凌燃此时心境的真实写照。
他不知道另一个时空的凌燃现在已经走到哪里,但他永远了解自己。
无论走了有多远,一切对自己来说都只是个开始而已,
更美的风景和险关永远只在前方。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他和‘凌燃’,和这个在平行时空里的另一个自己,必定会永远勇往直前地行走在挑战自我,创造记录的道路上,永不停息。
这是很遥远的道路,却并不孤独。
唰唰破冰声里,青年如风般从冰面的东北角滑过,目光只来得及在薛林远和霍闻泽带着笑意的脸上停留一瞬,就在观众们的惊呼声里再度如美人鱼般摇曳滑远。
满场的欢呼和掌声如雷贯耳。
凌燃也在这热烈的氛围里露出了个笑。
他近乎陶醉地在冰上,用技巧与感情书写着自己的抱负,满心里都是期待和欢喜。
十年换一晌,却能换来所有人的圆满与幸福,凌燃觉得他此生都不能再遇到比这更换算的买卖。
上天从来待他不薄。
而他,亦会甘之如饴,心向光明!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