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 从里面锁上门,从柜子里抽出符衷的日志本,坐在桌前翻看起来。虽然他知道里面不会写什么情情爱爱,但他能透过字迹让自己的相思得到减轻。那些相思,像荒草疯长,萋萋满了古道。
他没回自己的休息室,等房间稍微热起来之后,他脱掉身上的外套准备睡觉。将大衣挂上桁架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拉开衣柜门,从里面取出另一件留着海盐香气的外套。
符衷所有的制服都整齐地叠放在衣柜里,内衬的标签上缝着他的档案编号 一长串数字和字母的组合。季 坐在床边,把自己外套上的肩章、胸章小心地取下来,再一样一样和符衷的对换。他就像在完成一件隐秘的不可告人的伟任,带着一种喜悦又心酸的情绪,周身被香气所萦绕。
两个人等级不一样,徽章标识也不一样。好在衣服的形制相同,只要把章换好了,除了里头的标签,其余看不出不同。
做完所有之后,他把原来自己的那件外套挂进衣柜里,衣服上的级别标识已经全部换成了符衷的。季 关上灯,屋子里陷入冷清的孤寂中,他把衣服抱在怀里,拉上棉被,然后把脸埋进属于符衷的衣服里。让那股熟悉的海盐香味包裹住自己,就像置身于爱人的怀抱中。
香气在呼吸中越来越浓烈,强烈的芬芳伴随着强烈的思念,幕天席地而来。季 在这样的幻想中睡去,梦中有人在举办婚礼,有人在弹钢琴,温暖如风,柔如彩虹。
2-518号休息舱中,林城已经咳嗽了整整两个小时。他在睡前按照医生的指示服用了药品,但昏睡了没多久之后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是特聘专家又是台长,生病之后就被分配到单独的休息舱内,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另外有一个干净的小洗手间。此时桌上摆满了药品,角落里摊着行军日志本,笔甚至没有上盖。
林城翻起身子伏在床沿咳嗽,蓬松的被子下露出他一截瘦削的手臂,还有嶙峋的肩膀,随着咳嗽而不断颤抖,整个人都呈现病态的羸弱和灰败感。他捂住胸口,疟疾发作之后忽冷忽热,他抱紧身体,不断地打着寒战,发出呼呼的喘气声。
电子时钟在墙壁上默默地跳动,红色的数字刻板地变化着,并不为了林城日益加重的病情而停留。桌上的钟表滴滴答答,林城抬起头看看,已经将近凌晨三点了,眼睛干涩又酸胀。
他在被子下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尽管暖气系统分外照顾这里,但他仍感觉透骨的寒冷正在磨蚀自己的五脏六腑。林城咳嗽着坐起身子,伸手拉过旁边的大衣披上,倒了几颗药在手里,就着温水吞下去了。他没有开灯,晦暗的房间里偶尔会透进来探照灯的光晕,一会儿之后就挪走了。
吃了药之后才感觉安心些,他在床沿枯坐了一会儿,想闭上眼睛,明明大脑和身体已经疲惫至极了,但总也睡不着。他缩起腿,捂着嘴猛地咳了两声,却发现手心全是咳出来的血。
这时忽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像是在试探,然后有人在门外问他:“长官,您还好吗?您已经咳嗽了一晚上了,需要帮助吗?”
是中士的声音,林城半天之后才辨认出来,他的思维已经由于生病受到了影响。中士就住在隔壁的房间里。林城很快洗去手上的血,强撑着嗓子答应了中士一声,然后坐下来给自己绑鞋带。
中士在门口等候了一会儿,走廊里亮着疏落几盏灯。一会儿之后房门打开了,林城正把大衣裹好,领子里塞着围巾保暖。他因为营养不良而消瘦凹陷的脸颊被围巾托举着,像一张面具。
“长官。”中士叫了一声,把枪挂到背后去,伸手扶住林城的手臂,“您看起来太糟糕了,我在隔壁听您咳嗽了几个小时,这样下去您会垮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