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声音轻轻的，也像月亮似的浮在云层里，倏忽就不见了。陈巍没听清他后来说了什么，考试开始的提示音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走了。考卷发放到每个人的桌面显示屏上，符衷这才坐直身子，赶紧把那些杂念扫开，打起精神干起自己应该要干的事儿来。他做完试卷后坐在位置上发了会儿呆，想着神秘的“回溯计划”，想着昨晚睡在他身边的季 。

季 回公寓吃掉了半筐草莓，留了一半在冰箱里，坐在电脑前处理文件。下午四点的时候他穿好衣服从家里出去，B区的会议厅已经在等着他光临了。季 走进会议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康斯坦丁独具一格的青褐色头发，接着再是长长的会议桌和高背椅，坐在这样的地方仿佛是在主持法庭。

“季先生，幸会。”康斯坦丁率先走来与季 热情地握手，一面说着一面请他入座。康斯坦丁年近不惑，身材高大，留着柔软而文雅的短胡须，他面部的斯拉夫人特征一看便知。

李重岩在上首，季 坐在他右手边，这是除了主位之外最受人尊敬的位置。灯光熄灭后会议室陷入黑暗，季 慌忙闭了闭眼睛，他有点儿不适应这种黑暗，黑暗容易把他引入恐怖的地方。紧接着四壁亮起的蓝光把他从恐惧中拉了回来，季 轻声地呼了一口气，双手撑着鼻梁不动声色地调整情绪。

蓝光照亮季 的眼睛，四壁皆是投影，他搭着两手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投影池里放出来的模型图。近视让他看不清东西，只得将投影转移到了面前的电脑上。

“这是MH-RT-500式坐标仪。”康斯坦丁拉长了一根指示棒点在投影上，“最大穿越距离可达50亿年，采用平面微粒压缩技术，全部平展后面积达2万平方公里。配有强制冷冻系统，保证在超长时间的穿越过程中人体仍保有生命特征。武器系统、导航系统、动力系统、平衡系统已标明了各自的分区，中央电力输送系统位于这里。”

季 没有戴翻译器，尽管他看不清屏幕，但他听得懂俄语。季 大学时辅修俄语，曾去莫斯科留过学。季 的秋天已经消失了数年，炎热和潮湿把他的时间烧透了，此时北京城的秋天让他定下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回家了。

“康斯坦丁先生，空洞中存在多个通道，你们如何保证坐标仪能进入正确的通道？”

“地面扫描系统与高层大气扫描系统配合，对通道进行定位分析，扫描精度可达0.0001秒，就算有异常波动我们也能及时转变方向。”

“穿越预定轨道在哪里？预定时间是多少？”

“预定时间是八小时。”康斯坦丁转换投影，模拟坐标仪运行轨迹，“这是一段很长的旅程。”

众人时而低声交流，执行部的上层领导都出席了会议。季 开着录音，一边往笔记本上记东西。康斯坦丁说话快，季 光是写字的手速有点跟不上，写到后来他就放弃了。他看着笔记本上乱糟糟的暴躁的字迹觉得十分不满，皱了皱鼻子把它合了上去。

“季先生，您看起来不妙，是在担心什么？”会后，康斯坦丁把坐标仪的使用说明书交到季 手上。

季 夹着书，一手插在兜里，一手转着笔。斟酌了一下词句，才说：“我只是担心穿越的问题，毕竟我们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需要谨慎而行。”

康斯坦丁的眼睛从镜片后面看着季 ，他是个具有神秘感的男人，不论是他的长相还是气质。康斯坦丁笑了笑，比出手势示意季 往外走去：“先生认为这是我们踏出的第一步？”

“难道还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了吗？”季 反问回去。

“如果这件事成功了，我们就会成为开拓者。”康斯坦丁没有回答季 的问题，不过季 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到那时，我们必定会为自己的工作感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