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一动就会被当成活靶子。”
九狐狸嘴唇发紫,他的眼睛也向外鼓着,像是随时要掉出来。九狐狸拿起身边的枪,按住季 拆药包的手,把身子往西边挪去,说:“我快死了。但他不知道我们有两个人。”
季 停住了手,他明白了九狐狸的意思。九狐狸抬起一根手指,顶在气孔密布的石头上,指向白石头所在的方向:“永远向前看,像魔鬼那样盯住他。”
九狐狸贴附着地面,用他溃烂成黑色的烂手支撑身体,往西边的小溪移动。季 看了看表,早上七点,无数人在这时从梦中醒来。他架着枪,向前看,九狐狸在余光里渐渐缩小。季 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剧痛从腿上和嘴唇上传来,他咬烂了下嘴唇,鲜血流进嘴里。
丛林中一声枪响。接着是第二声枪响。然后重归寂静。
当军士长派出的救援队找到季 时,他已经无法自行挪动身体了。人们将他的手指掰开,拿走了他的枪,然后把他抬上担架送进机舱里。救援队在溪边找到了九狐狸的尸体,他的头上有一个被子弹打穿的洞,流着一条血线。九狐狸的右手烂完了,七八条肥大的蚂蝗正紧紧吸附着伤口,扭动着身子往里钻。他的手直直地朝溪流伸着,想把手伸进溪水里冲洗,但还差最后一米的时候就被打死了。
*
季 从梦中惊醒。他在梦中看到了蜜蜂和狮子,还有紫色的烟雾。床头空荡荡,电子钟亮着,10:00a.m.。
他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低头看着绣在雾蓝色布面上的金色龙纹。这手工编织的瑞士长毛地毯是一流的,又厚又软。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他扭头看了眼门上的毛玻璃,外面有几个晃动的人影,但都不是要进来的。季 去寻了一面镜子,他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光亮的镜面照出一张略显憔悴的年轻面孔,深陷的眼窝呈现出淡淡的红色。
医生穿过走廊,和几个同事点头打了招呼,拿着试剂盒打开了病房的门。他轻声哼着调子,步履轻盈,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神情。医生进门后就看到季 正对着镜子举起手机,他问道:“在干什么?”
“拍照片。”季 回答,他默默地把手机放下来,滑动了几下手指后按灭屏幕,去旁边的诊疗机上躺下来。
“恢复得不错,”医生按按他的头顶,“医疗部给你做了植皮植发手术,除了头发摸起来有点硬,其他都很好。你是个奇迹之人,死神这都没把你勾走。”
季 把手平放在腹部,盯着顶上的照明灯默然了一会儿,说:“算命的跛脚半仙说我至少能活到一百岁,我这条命连上帝都只能自顾自搓着手暗暗心惊。”
“鬼怕恶人。”医生一边把试剂瓶的盖子敲开,把针管插进去吸取药剂,“你对你现在的长相还满意吗?”
针管从试剂瓶里抽出来,医生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活塞,然后把细细的金属针头对准季 手臂上的静脉刺了进去。等一针管的药注射完了,季 才回答:“并不满意。”
他指指脸上的疤痕,很淡,其实无伤大雅,但季 介意。
医生意料之中地笑了笑,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把针管装进密封袋里扔进回收通道:“你得感谢成都医疗中心的医生们全力以赴才把你的命抢救了回来,还把你的脸修复了95%。”
“这些烧伤疤痕能去掉吗?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再回答我,大猪。”季 皱起眉,眉尾压了下去,“如果你没办法给我遮掉这些疤痕,我就有本事让你在这儿待不下去。”
“我知道,长官,谁还能说你是错的呢?我们专门为你订购了一种遮掩伤疤的药膏,俄国产的,把它涂在脸上能就让你永葆青春。”
季 转开视线,轻飘飘地眨了下眼睛:“别打广告了。说说看,三个月里有没有人来探望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