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将略带苦涩的甘甜送入喉中。
“你还记得,对不对?”瑶姬忽然问道。
顾桢的动作瞬间僵住,他难得疑惑地眨眨眼:“记得什么?”
瑶姬略显烦躁地用玉指绕着发丝:“咳,就是……你的死。”
顾桢这回是真愣住了,须臾后他失笑摇头:“你专程到我府上,就是为了威胁?”
这反应不太对,他不记得死在马府的事了。
手掌攥紧又张开,瑶姬的思绪转得飞快,略沉吟片刻后,试探着又问道:“那你记不记得,你欠我一条命?”
这话是第二世顾桢临死前,突然提起的。
若时间线回溯,眼前的顾桢应与那时的他记忆相同才对。
顾桢清冷的眸子微微睁大,盏内平静的水面泛起丝微不可闻的波荡。
瑶姬豁然站起身,急迫道:“你记得对不对?”
沉浸的思绪猛然被她的声音惊扰,顾桢垂下眼睑,却矢口否认:“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又是这样!你这笨蛋每次有事都瞒我,却还想让我信你!和玄行的赌你究竟还想不想赢了!”瑶姬重重拍桌怒道,使出的力太大,几乎将手掌震麻。
顾桢沉默不语,刚想开口,却又被瑶姬赌回:“别再说这不关我的事!你死了我还能活?!”
难以言喻的尴尬瞬间侵占厅内。
瑶姬后知后觉捂住自己的嘴,第二世结束得太过突兀,她又死得那么惨,这才不自觉吐出这种话。
麻烦的是,顾桢显然误会了,而且还很深。
他竹月色的眸中,泛起细碎的希冀的光来,似想触又不敢碰的海市蜃楼。
升腾的欣喜涌遍全身,顾桢唇角笑意更甚,说出的话,却连自己都不敢信:“我的生死在你眼中,这般紧要?”
瑶姬本能地想要否认,可话到唇边却硬生生转了个弯,只剩一声闷闷的“嗯”。
的确要紧。
顾桢没想过能得到这种回答,方才升腾起的巨大欢愉,转瞬又化为无奈和酸楚。
瑶姬长袖善舞,她若诚心蒙骗,软语哄人时的娇态有多动人,他曾远远地旁观过。
绥廉国内桓横城中,瑶姬便是用那般精湛的演技,与郎元一同共进晚膳。
哪怕那时,她早已备下能要郎元性命的毒人蛹,却还是能眼波流转,笑语连连。
如今瑶姬对他,恐怕也是这般罢。
但顾桢并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反而苦涩后,生出淡淡的欣慰。
他喜欢被瑶姬需要的感觉,无论是利用还是算计。
瑶姬不知顾桢垂眸在想些什么,她从来都不能真正看透这个男人。
但从第二世的经验来看,起码顾桢当真不会伤害她。
瑶姬缓缓起身,靠坐在他旁边的茶几上,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思索片刻后,将柔荑覆住他的手背。
感受到掌心下那细微的颤动,瑶姬将声音放柔,凝视着他的眼眸,语重心长道:“顾桢,信任的前提是坦诚,你不能总是将事藏在心底,只字不提,却苛求我毫无条件的信任,这样太不公平了,不是么?”
在顾府等待顾桢到来时,瑶姬想了很多。
她深深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有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