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力道有失, 头皮骤然生疼, 晁晨下意识转头, 但想想又不服气, 咬牙抄着双手,继续背对而卧, 心绪反反复复:
洗筋伐髓如此凶险, 做决定前,他可曾问过我是否愿意, 可曾想同我商量?我宁愿一辈子是个废人,也不想教他身处危险之中。
公羊月还是缄默无话。
晁晨思前想后渐渐冷静下来, 察觉异样,这会子换他如坐针毡。他知道以公羊月的江湖经验与阅历,即便此地静谧无扰,适合行功,但眼下崔叹凤才暴露身份死在长安,身边或许还有更多未知的敌人环伺,绝不是最佳的时机。
如此损耗功力,绝非短时日便能补回。
为什么?
为什么?
不合时宜却毅然决然,他究竟在想什么?有什么打算?
晁晨后脊椎发凉,心里不由生出许多骇人的念头,他忙狠掐了自己一把,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揣度。
公羊月捕捉到他的小动作,将他“自虐”的手抓住。
晁晨顺势反握住,翻过身定定地看着他。那个从没在人前表现出一丝一毫怯懦的剑客,眼中全然见风雪与苍白。
晁晨焦急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公羊月用指节蹭了蹭他的脸,把目光别向远方,这才幽幽张口,打消他的疑惑:“我不希望你有事,不希望你有一天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为什么突然……”
“晁晨,双鲤死了。”
晁晨猛然地站起身,又惊又气,浑身止不住颤抖:“是谁……谁干的?”公羊月像具毫无生气的傀儡木偶,曲卷双腿,将两臂木然地挂在膝盖上,目光落在指头上反复搓捻着的那株白花上。
“杀人偿命!走!”
晁晨拉了一把没拉动,不自觉蓄了内劲,又使了一次力。这次,公羊月有了反应,但他也攒了内功,竟和自己较起劲来。
“呵。”
耳廓里传来一声冷笑,晁晨觉着莫名奇妙,脱口向他质疑:“你笑……”然而话刚涌出嗓子眼,却见公羊月慢慢抬眸,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过来,没有半点温度。
是怀疑,是探究,是难以置信,是嘲弄。
一瞬间,晁晨头皮发麻:“你,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气氛忽然沉重。
公羊月向石窟顶上张望,只要屏息静听,便能听见数道脚步声正向此地汇集,那声音细而整齐,步子间的间隔被拉长,像是来人故意放缓,显然有备而来。
这个时候,来的人会是谁?
紧接着是一声哨子响,直冲九霄。
晁晨双目一眦,忽然明白,是风骑,风骑传音哨!
他跳起来,当即紧握住公羊月的手腕,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往外拖拽,嘴唇紧咬,咬出血红:“跟我走!公羊月,跟我走!”青州在国境之外,风骑绝不该现身此地,他们的到来即便不是灾难,对公羊月来说,也是威胁。
我能保护他,我一定能保护他!
晁晨在心里祷念,但祈祷被公羊月甩开的动作打断,他身子发僵,脸色瞬间惨白。瞧那模样,公羊月又心疼后悔,于是往他肩上拍了拍,摇头道:“还不是时候,晁晨。”
晁晨抗拒地摇头:“你信我,信我!”
足音越来越近,像是猜准他们的位置,故意停在二人头顶,随后响起兵器整齐落地的脆声,那是列阵的序幕。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观,小路与硖道应是未被发现,人暂时找不到此地,可若他们驻守下,除非跳海,否则生死只有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