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落了锁,上头并无打砸的痕迹。
馆主安贫乐道,因而房间空空,一眼到头,除了卧榻、书桌和满柜的卷册,只有几幅书画和一些用以研究的金石碑文,平日都规矩摆放,但现在显然不是
满地杂物,明显有人先一步,翻找过。
昨晚公羊月走后,他明明第一时间查看过,屋中完好,还落了三道锁。因为遵循丧仪,他和余侗为顾在我‘饭含袭衣‘,布置小敛之堂,还差人去乡校请回先生们,最后各守了半夜,早晨时还又检查一遍,一点问题也没有。
难道真是刚才……
晁晨读书人意气,下意识要去寻公羊月对质,但转念一想,既然被翻找,定是有重要的东西。这屋子统共这么点大,平日多是自己在替馆主打理,若真少了什么关键证据,也能瞧出来。
而后,他凭着记忆,依次复位,却一样不缺。
“难道没有找到?”
一时间毫无头绪,只能暂且放下,晁晨清点完物件,就着日光,有些难过,在案几边坐了一会,强忍悲痛,去墙角打开那口置物的空箱,左右环顾挑拣,最后目光落在那几块碑碣上:“馆主生前最爱钻研这先秦碣石刻文,不如与之随葬。”
想到这,他轻手轻脚,依次将碑碣码放在箱中,待放置完最后一块,正准备合盖,箱底忽然下沉寸许,正对的墙面上,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见方,不过一拳高,里头只有一卷手札。
晁晨心头砰砰直跳,左右觑了一眼,双手捧来一观
“公羊迟,剑谷七老之二,宁康二年于绵竹杀蜀王张育,开城引秦军入,军士惨死,蜀地失守,同年秦将邓羌于涪西全歼晋军,秦将杨安蜀郡斩人二万有余……
公羊启,公羊迟之子,宁康三年,远走云中,攀附拓跋鲜卑,杀妻求荣,下落不明……”
篇幅有限,字句存缺,但不难看出内容皆与公羊一门有关。
“莫非,公羊月便是为此物而来?”晁晨赶忙又将那册子反复端详,最后在尾端发现一个微小的钤记,仔细辨来,乃“不见长安”四字。他曾听流人说过,约莫三十年前,北地有个盛极一时的民间组织,借晋明帝‘举目见日,不见长安‘之言自起为号,多与异族朝廷为敌,行义事,有壮举,私下里倾囊相助,送受尽迫害的晋人南渡归家。
晁晨反应过来,顾在我便是这组织中的一员。
他不敢再耽搁,将手札往袖子里一抄,慌忙去寻余侗,只是没想到,那竹简缝隙里,还夹裹着一张卷曲的字条,将好飘在他履边。
拾来看,只有八字 “九原已死,诸君小心!”
“哗啦”一声,紧闭的木门被推开,晁晨霍然回头,冷汗俱下,将字条紧紧攥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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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龟长于蛇,乃诸子百家中名家辩题。
小科普:关于每天一半,无限可分的议题,在这里并不超前哈,在《庄子 天下》中就已经有相关论述了 “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
注2:引用自《礼记 学记》
第006章
门缝里支出一个脑袋,却不是公羊月。
“阿陆?”
被唤到名字,那学童索性挤了进来,四下乱看了两眼,瞧见晁晨一头大汗,不禁有些慌张,过去攀他袖子,很是焦急:“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袖中还掖着手札,晁晨不动声色避开,推着他背心向外:“无妨,过来收拾几件东西随葬,没想到睹物思人,馆主这一去,不知书馆还能坚守多久。你怎么来了?公羊月走了?”
“还没,余大侠走不脱,见你久不归来,让我过来看看。”说着,阿陆故意作出一副嫌恶的样子,“呸呸”两声,“先生说得对,皆是巧言令色,惑乱视听,小五小七已经被说弄得五迷三道。”
晁晨在门上落了锁,招呼阿陆:“你先去书斋帮忙招呼前来吊唁的乡民,我这便去找余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