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宸:“不守了。”
她已经不需要他来守了。
他该彻底离开了。
赵承渊微笑,“好。”
他等这一日,等了三年。
“你跟朕来。”
赵承渊走在前面,一路到了御书房。
他在龙椅上坐下,吩咐跟进来的吴俭,“把玉玺拿出来。”
吴俭应是。
不多一会儿,吴俭抱着一个金丝楠木的匣子出来,将它放在龙案上。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方玉螭虎纽的羊脂玉玉玺。
赵承渊将匣子往前一推,对着赵宸道,“以后这天下,便交给你了。”
他就这么随意地随手一推,就像那是个什么不值钱的东西。无数人踏着尸山血海也要争抢的江山,他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给你。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吴俭,手里的拂尘一个没拿稳,差点掉地上。
他已经跟了两任帝王,自认是揣摩人心的高手,他能看懂庆明帝,却始终没看透这个看似很好服侍的年轻帝王。
正和帝他看似云淡风轻,却总能四两拨千斤地掌控全局。就似所有人都在他的棋盘上,他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自信,将所有棋子掌控在那方寸之地。
自己就是其中一粒棋子。
前太子赵宸也是那上面的一粒棋子。
每一粒棋子的作用是什么,最终的命运是什么,不到最后一步,谁也看不懂。
而这盘下了整整几年的棋,最终竟是这么个结局,吴俭更是不懂。
赵宸站在龙案对面,面上无波无澜,并未因着赵承渊的惊天之言有任何惊诧或者激动的神色。
他没有看那玉玺,看着赵承渊问道,“为何?皇叔不是一直在防着臣吗?”
赵承渊给他的封地在北疆,可派去成郡王牵制他。他的私兵在陵山,鬼面将军的兵马则在燕岭驻扎不走。
赵承渊微笑,“你抢,朕不会给。你放下了,朕才放心将这天下交给你。”
赵宸听懂了他这番话的意思。
赵承渊一直不放心他,担心他对攸宁不肯死心,担心他会如他的父亲一般,做出那种抢夺天下抢人妻子的事。
现如今他死心了,赵承渊也就放心了。
赵承渊这个人,时时刻刻都在筹谋,每一件事都当一盘棋来下。三年前那场宫变前,所有人都在想着如何万无一失地成事,可他在那时,却已经将宫变之后三年的事都想好了。
自己那般掏心掏肺地帮他,他还是不动声色考察了他整整三年。
若是以前的赵宸,定然要将这件事与他好好理论一番,不过现在,他已觉得无甚必要。
赵承渊是如何揣度他如何对待他的,他都无关紧要。
他只是有一点没想明白,“你筹谋得来的天下,为何不想要了?”
赵承渊:“朕要它,是因着攸宁的凤凰命只能落到朕身上。朕不要它,是因着攸宁不喜欢这凤凰命。”
听到这话,赵宸眸中终于有了些微的波动。
他一直在与赵承渊比较,他觉得自己对攸宁更好些,他为了攸宁,可以不顾一切,可以不要这江山。
可赵承渊做的事,似乎也并不比他轻。
已经到手的江山,因着攸宁不喜欢,他便拱手相送,毫不留恋。
赵承渊在护着攸宁,不仅仅护着她的生命安危,还在小心翼翼照顾着她的情绪。他知道攸宁想要的是什么,不想要的是什么。
而自己呢?
赵宸心中一叹。
许多事情,他只想当然地是觉得为攸宁好,从没想过,攸宁想要的是什么,不想要的是什么。
就像他为了护着攸宁,会不惜娶韩清婉为正妃,娶攸宁为侧妃。他当时想的是,自己是为了她好,可他就没想到她会因此受道多大的心理伤害。
若是换做赵承渊呢?他定然会选一个不会伤害到攸宁的法子去解决吧。
这一世赵承渊面临的困境并不必他少,攸宁面对的危险也并不必前世更少些,可赵承渊却一直在理智谋划着,在护好攸宁安危的同时,也护着她那颗已经伤痕累累的心。
所以他输是应该的,重活一世输也是应该的。赵承渊的确是更能给攸宁带来幸福的人。
这一世攸宁若是跟了他,恐怕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赵宸正陷入万千思绪中,赵承渊已经在一卷空白圣旨上笔走游龙,一份禅位诏书便写好了。
大红的玺印落下,这座江山,他便交出去了。
三年时间,大周朝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海清河晏。
这是赵承渊对大周的交代,也对天下百姓的交代。
正和三年,腊月二十。
正和帝禅位于前太子康王。
正和帝拒太上皇称谓,恢复晋王身份,封地原南楚之地。
阿棠封楚阳公主。
——
终于要离开这座皇宫,韩攸宁脸上的笑意就不曾断过。
原来赵承渊说的“尘埃落定”,指的是这个时候。他知道她心里对赵宸的亏欠,所以他来替她还了。
她也知道她想父亲母亲了,所以他们要去襄平府与父亲母亲团聚。
宫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打理行装,不时来请示韩攸宁。赵承渊则在他身边坐着喝茶,看着她的笑颜,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