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从不彷徨的人,从来遵循自己的意旨而动,就像一束光,不管面前有多少曲折,永远能找到最近的那条路。
这样的人若是成为同伴,想必是一件幸事,但若成为敌人,却是最难对付的类型。
柳红枫已经无力招架他的攻势。
两人在没有刀剑的战场上角力,谁也不愿退让一步。但段长涯很快便取得优势,他的手甚至比驱使剑术时更加迅敏,五指一捏,便将柳红枫虚张声势的伪装捏得千疮百孔。
“你的脉相很乱。”
“是么,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在哪里中了毒?”
“我不记得了。”
段长涯发出一声叹息,但并未放松手上的力道,正相反,他翻起手掌,以掌心为垫,将对方的胳膊稍稍托起,两指从下方绕到脉门处,与盖在另一个方向的拇指协同,将柳红枫的手腕禁锢在一只小小的圆环里。
柳红枫的手指微微抽动,感到小臂处有一股清流徐徐涌入,以脉门为途径,段长涯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了他。
厚苔覆盖的水面荡起一层涟漪。
段长涯的身上也有一口泉水,深埋于体内,不动声色浸润着他。很快,柳红枫感到指节微微发胀,来自对方的一部分生命渗入他的肌肤,将冻得发僵的骨肉重新唤醒。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打冷战,寒气盘踞在他的身体里,使他变得迟钝而脆弱,直到这一汪泉水令他复苏。
他说:“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力气。”
段长涯却回答他道:“只是还你的人情,我不想亏欠你的。”
柳红枫微微一怔,忧虑的心绪缓和了少许,却又被接踵而来的失落填满。
除了互相亏欠,他与段长涯之间还剩下什么呢?
“段少侠,我猜你的武功一定很好吧。”
“的确不差。”
柳红枫轻笑了一声,惹得两个人相贴的肩膀一齐微微颤动。
段长涯面露困惑:“怎么了?”
柳红枫道:“我方才想到,这世上像你这般毫不谦虚的人,应当不多吧。”
段长涯沉默了片刻,道:“我不过是说出确凿的事实而已。你觉得谦虚也好,傲慢也罢,都是你自己的审度,是你的心思,不是我的。”
“我的心思?”
“你的心思太重了,你总是企图将所有的事情都装在肚子里,但一个人的肚子只有那么大,注定装不下的。”
柳红枫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他竭力维持语调如常,不动声色地问道:“装不下就该丢弃吗?”
“总好过被压垮,落得走投无路,只能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