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木雪的叙述,安广厦沉吟道:“如此说来,这人的确蹊跷得很。”
木雪点点头,又道:“堂主虽然生性风流,但对红颜一向慷慨大方,所以。我怕他遭人欺骗,瀛洲岛形势如此混乱,那个女子若是图谋不轨,恐怕会危及堂主安全。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跟踪堂主,试图藉此查明她的身份。但今天堂主却没有与她幽会,而是去见了柳红枫。两人分别后,他便往赶往东岸。瀛洲岛东岸荒无人烟,树影幢幢,说来惭愧,我跟到半途便跟丢了……”
安广厦露出诧色:“宋堂主的腿脚不便,照理说应当不宜避开你的跟踪。”
“是啊,”木雪点头道,“但我跟到半途,发现马车兀自停了下来,车里已经没有他的气息,我全然猜不到他去了哪里,只能继续搜寻,一路寻到海边。那时候天色渐暗,我远远地看到南天塔的灯火逐层亮起,而后,顶楼便响起了钟声。我循声来到塔下,看到一个身着黑衣,头戴面具的人,像是从窗口逃脱似的,借助绳索没入夜色,他的身手敏捷,很快就没了踪影。不过在他消失之前,我大约看到他的轮廓,应当是个男人,而且受了外伤,伤在左侧的肩膀上……”
木雪一边说,一边抬手笔划伤处,安广厦默默听着,心中不禁一紧——那时他被罩在吊钟下方,一直竖着耳朵仔细辨认外面的声音,他知道那黑衣人是被晏千帆用莫邪剑所伤的。
一旁,木雪接着道:“这时我看到集合的讯号升起,不得不先行离开,与堂中弟子会合。堂主那时已经回到我们中间,神色与平时无异,但我站在他身边时,却发现他的左臂上有伤,只是用斗篷盖了起来。”
安广厦凝着她,问道:“你果真没有看错么?”
木雪点头道:“没有看错的,虽然他隐藏得很好,常人大约看不出,但我毕竟跟随他习武多年,对他一招一式都很熟悉,只有在受伤的时候,他的动作才会生出变化……安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木雪迎上安广厦的视线,却被后者急匆匆地避开,木雪露出诧色,继续追问道:“你若是知道什么,请务必告诉我。今日晏千帆窃来莫邪剑,为什么非要登上南天塔?那个黑衣人又是谁,他与你有关系么?”
安广厦仿佛比木雪还要紧张,皱着眉头,迟迟不语。
木雪等待无果,终于垂下眼帘,道:“我这般软弱无用,安大哥想必是不信任我。”
“怎么会?”安广厦立刻摇头道,“木姑娘一直是很好的,只是……我不敢再信任旁人了。”
*
安广厦说话时不由自主地垂下头,目光闪烁,喉咙翕动却发不出声音,紧抿的两瓣嘴唇互相挤压,脸上的神情映在木雪眼中,凝成一副全然陌生的画面。
一天之前,他在擂台上出手救人,代替木雪挡在血衣帮面前,背影仿佛展翅的雄鹰一般,上天入地,无所畏惧。仅仅过了一日,他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在沟壑边踟蹰,迟迟不敢向前再跨一步。
原来遭人背叛,就是被抽筋剥骨,折羽断翼,从此失去翱翔入云的力量。
两人交换视线,品尝着同样的痛苦。
然而,两人的心意始终无法相通,彼此之间始终隔着一堵透明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