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一震,不顾重伤未愈,便攥着拳头往冯广生的方向撞去,半途被东风堂弟子拦了下来。
柳红枫也将视线转向罪魁祸首,道:“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冯广生,南疆无数百姓的人命,你打算怎么偿?”
冯广生没有辩白,只是默默低着头。半晌过后,他突然瞪大眼睛,使劲了浑身的力气,从钳制中挣脱一只手臂,抬手指向东风堂堂主,高喊道:“都是宋云归的主意!都是他教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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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广生像是突然发疯了似的,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反复喊着宋云归的名字。
他每喊一句,肩膀便要上下起伏一次,好似鼓满风的风箱,但手指却始终指向宋云归的鼻子,因为胳膊绷得太紧,指尖也在微微抖动。
宋云归怔住了,而后挑起眉毛望着对方,道:“你莫不是在说笑吧?”
“呸!”冯广生骂得更凶了,“当初是你给我出的主意,要我坐上西岭寨当家的位置,与你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就连外濮国的将军,也是你为我引荐的!事到如今,你有胆量承认吗?”
宋云归又怔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承认?这么荒唐的事,你叫我怎么承认,就算我亲口承认,诸位会相信么?”话毕,他环顾四周,四下果真寂静无声,他微微一笑,将手掌一端抵在地上,一面敲动,一面道:“都说狗急了会跳墙,今日总算让我见识到了。”
冯广生怒目而视,但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反驳。每次私下会面,宋云归都会一次次嘱咐他,务必要小心谨慎,不能留下任何证据,以防被旁人抓到把柄。他一直遵照对方的敬告,仔细销毁所有痕迹。他断然没有料到,过往付出的种种辛劳,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环顾四周,迎上东风堂弟子冷漠的视线,质问道:“你们都相信他的话吗?你们为他做牛做马,就不怕有朝一日被他反咬,被他抛弃吗?”
无人回应他的质询,只有宋云归淡淡道:“公道自在人心,我劝你还是早日悔过,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话毕,他便觉肩上一紧,手臂重新被人束住了。
他轻笑了一声,对左右两边的东风堂弟子道:“你们不必白费这份儿力气,就算将我放了,我又能往哪儿跑呢?”
就算将自由归还给他,他也无处可去了。他的家园已经亲手毁在自己手中,他抬头望天,夜空中飘着团团乌云,边缘被地上的火光镀得发亮,火光也跳跃在海面上,像一支画笔,纵笔一挥,便模糊了天与海的界限。
他的梦便断在这一片天海尽头,满盘皆输,大势已去,徒留苍凉。
于是他也笑了,他仰着头,笑得喉咙发颤,肩膀抖动,他放肆地笑了很久,直到身边那人黑着脸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他说:“你们这些愚蠢的人啊,就算我死了,你们就能过得更好吗?我是个恶人不假,但我不过是受够了荒凉寒冷的家,受够了生来便要牺牲自己,做别人的薪火。我们西岭寨一代代出生入死,保卫边疆百姓,为国效力,却永远过着清苦的日子,换得权贵锦衣玉食,奢靡淫逸,什么狗屁侠义,不过是一块遮羞布,没人敢动手去扯罢了。我是死有余辜,可是有些人的心比我还黑,却装作衣冠楚楚的样子,早晚有一天,你们都要死在他的手上。”
宋云归并没有打断他的疯言疯语,只是耐心地等着,一直等到他声嘶力竭,才问:“你可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