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广厦沉默了片刻,问道:“晏千帆如何了?”
这个名字一说出口,便像炮仗在人群里炸开,不仅西岭寨众纷纷僵住,对面的护剑使也沉下脸来。双方好容易消弭的战意便又死灰复燃。
柳红枫见情形不妙,立刻开口道:“安兄弟莫要慌张,容我去看一看。”说罢转身踱了几步,来到护剑使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我与千帆少爷萍水相逢,意气相投,也算朋友一场,能让我看看他吗?”
三个护剑使一齐望向柳红枫,柳红枫也抬眼观察三人模样,只看了一眼便暗暗心惊——他们的身上看不出半点疲色,像是根本不曾陷入恶战,只是在夜里徐徐散了一场步,额头挂了些许薄汗,衣袂沾了一点尘土。
他对这三人的脸他毫无印象,显然他们不曾在江湖中崭露头角,因而谁也猜不出他们还藏了多少城府,还能使出多狠辣的招式。谁也不知道若是与三人为敌,自己会死得多难看。
未知的物事永远令人恐惧。
尽管如此,柳红枫非但没有退却,反倒弯下腰身,行了一个鞠躬礼。
他这一躬鞠得极深,肩背与腿脚几乎垂直,背后的头发也顺着肩膀滑落到身前,将他盖在发下的后颈暴露在对方眼底。
白皙的颈子上,筋骨的脉络节次凸出。
江湖中人常以抱拳为敬,鞠躬已是重礼,而这般深躬,表达的却是一个更加特殊的讯号——将薄弱处坦白示人,以消解对方的战意。
护剑使收下他的讯号,纷纷露出诧色。他们接下的命令便是守护晏千帆,因而本来绝不会轻易放行,但柳红枫的确是晏千帆的友人,又当面袒露出如此开明的诚意,三人竟破例没有拔剑,反倒各自退开少许,为柳红枫让出一条路。
柳红枫终于看到了晏千帆的脸。
晏千帆一动不动地枕在地上,仿佛彻底遗忘了天地间的喧嚣。柳红枫当然记得,他曾是一个喜好热闹的人,只消开一个话头,便能滔滔不绝地讲很久,脸上的表情丰富充沛,喜怒哀乐就像天边的云彩一样变化多端,所过之处仿佛裹着风,自由恣意。一颗心纯净剔透,虽然容易上旁人的当,却从不对自己说谎。
这样一个鲜艳明丽的人,脸色怎会变得如此惨白?
柳红枫不禁心惊,像是透过这张残缺的面颊看到了更多破碎的影子。他竟忍不住用躬下身,躬得比方才更深,而后抬手去触碰晏千帆的脸颊。
他的手没能触碰温热的皮肤,便被冰冷的剑鞘拦了下来。
参商剑,晏月华的剑。
晏月华站在柳红枫面前,虽然收敛了佩剑的锋芒,却没有收敛眼中凌人的狂气。虽然只用剑鞘微微抵住对方的手,但眼神却像是要将对方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