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怠慢全天下的高手,也决不敢怠慢影子的主人,因为这个人正是她所背叛的对象,血衣帮的帮主,薛玉冠。
月亮已越过中天,向着西方的天空沉落,而她也将自己化作另一条影子,接近薛玉冠的身边。
她的脚步很轻缓,呼吸也很细小,就连墙上的树影也比她的动作更明显一些。但薛玉冠却像是早有觉察,相隔很远便开口道:“你总算来了,听你们讲了那么些腻歪的情话,我都快睡着了。”
赤怜不禁一怔,薛玉冠所站的位置距离莺歌楼很远,而她与金额说话的声音很小,可是,她们的话语竟让对方听了去。她冷冷道:“你偷听我说情话,就不怕我割下你的耳朵?”
薛玉冠却不以为然:“你的情话乏味得很,跟真正的女人根本无法可比,我才没有兴趣。我劝你多跟你那枕边的相好学一学,将嘴巴学得甜一些,明明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是么?我看你学了这么多年,狗嘴里照样吐不出象牙。”
对于她的冷言冷语,薛玉冠只是报以一笑:“你是血衣帮的叛徒,居然对帮主出言不逊。就不怕往后追杀你的人再多上一些,再将你送回天牢里去?”
赤怜脸色一沉:“你——”
“我可没有说笑,”薛玉冠耸肩道,“下次当今圣上可不会大发慈悲赦免你了。”
他的嘴唇始终微微上扬,但笑容却始终浮于表面,眼神仍是极冷峻的,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直教人浑身难受。
他的鬓发已微微发白,瘦削的脸颊和深陷的眼窝显出几分老态,但他打扮得周正体面,一身丝绸锦缎,脸上甚至扑了一层脂粉,将眼角眉梢的皱纹不动痕迹地抹去。
他并无兵器傍身,倒是拿着一把扇子,信手敲着扇骨,全然不像是江湖中人。
但江湖中谁也不敢怠慢他,哪怕认不出他的衣衫,他的容貌,稍有经验的人,也能一眼认出他头顶的玉冠。
寻常的玉冠大都呈现翠色,而他的却是一块深红的血玉,内里有细纹盘桓交错,仿佛刚刚凝固的鲜血。
衣以冠为首,他戴了这样的玉冠,仿佛在昭告自己正是血衣帮的主人。更有传言说,连他的名姓也不是本名,而是由这顶玉冠得来。
薛玉冠还有一项人人尽知的怪癖,便是喜好男色,身边常有年轻男倌围绕,而对女人,他向来是踩在脚下,毫无怜悯。在他的调教下,血衣帮的成员个个都是欺压女人的好手,专挑沦落风尘的可怜女人作为目标,时而劫掠,时而勒索,时而收了富贵人家的钱,灭口消灾,为不幸遭到引诱的富家子弟“洗冤正名”,靠着一桩桩丧尽天良的生意,赚得盆体满钵,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而受难者却因着身份低微,无处鸣冤,就连官府也不管不问,纵容行凶者一手遮天。
在遇见金娥之前,赤怜也曾因着对娼妓的仇恨,加入血衣帮中为虎作伥,靠着一身精湛的功夫,得到薛玉冠的重用。与金娥辞别之后,她与薛玉冠决裂,立刻成为血衣帮的敌人,被昔日的同僚处处相逼,终于走投无路,动手杀了追兵,即刻被官府降罪投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