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仰天大笑:“苍天有眼,助我斩除奸恶,为亡友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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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是否有眼仍未可知,但人却是有眼的,而且绝不会错过这样一场激烈的争斗。
酒鬼的气势实在太过凶猛,人们虽围至附近,却不敢近前,只是站在远处隔岸观火。
清光涯的地势呈坡路下行,初一的视线往低处扫去,看得格外清楚。他在陌生人的眼眸中看到鄙夷,看到厌恶,现在,酒鬼成了正义的化身,而他则是奸恶的魔鬼,最好立刻死去,葬身鱼腹,从人世中消失。
但这些针毡般的视线非但没有伤害他,反倒使他更加亢奋,更加想要活下去。
他抹去嘴边的血,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在他对面,酒鬼也露出些许疲态。挥动那么沉重的兵刃,任谁都难免疲惫,酒鬼将鱼叉支撑在地上,大口呼吸着。
在酒鬼身后,他瞥见一片熟悉的人影,都是他从前的同僚,来自三教九流之地,因着对东风堂的仇恨结成帮派,自称西州会。
倘若此刻,西州会的人拔出刀剑一哄而上,一定能够洞穿酒鬼的背心,斩下酒鬼的脑袋。
可是,这些人却停在数丈开外,眼看他与初八被酒鬼打成重伤,却无一出手相助。
从前许多张涂了蜜糖似的、吹捧奉承他的嘴巴,如今纷纷陷入沉默。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蔑笑。
本来,他便已打算同这群乌合之众分道扬镳,从他带着弟弟与众人分开,私下劫持元宝之后,他便没想过与西州会再度会和。他要活下去,就算其余人殒命于瀛洲岛,也与他别无干系。
但此时此刻,其余人安然无恙,濒临殒命的人却是他们自己。
因果相报,岂非早由天意注定。
曾几何时,他也奉信天意,束已为善,然而却落得家业衰破,妻离子散。现在他实在恨极了天意,世上比他大奸大恶之人数不胜数,为何他们都能安然无恙,甚至功成名就,扬名立万。
既然苍天无眼,何须忌惮因缘果报。
他转向身旁的弟弟,低声道:“别理这疯狗,伺机随我走。”
初八的个头比他更高更大,却全无主见,像个痴傻的孩子一般望着他,问道:“走?去哪儿?”
他咬牙道:“难道你想死在这儿?”
初八直摇头。
“那便随我走。”
他一面打量四周的状况,一面积蓄力量,却发现腿部异常沉重,难以抬起,好似绑了一块石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