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挡在那两人面前,像是面对寺里的石头像似的,耐心道:“偷窃死者之物是大不敬,二位还是将财物放回去吧。”
末尾的两人像是头领,原本步履匆匆,冷不丁被一个陌生人拦了路,满脸不悦道:“你算老几,滚开。”
元宝也站在方无相身边,抬起头,刚好瞧清两张蛮横的脸,顿时打了个激灵。
这两张模样相仿的脸上,一个没了左眼珠,一个没了右眼珠,长长的伤疤划过眼眶,眼眶上却没有任何遮盖,任由陈年伤口裸露在外,内凹的皮肉上挂着成排的肉瘤,大小不均,瘤上爬满红肿的血丝。
若是小孩子看了这样的脸,一定会在深夜里大哭出声。
元宝虽然没有哭,浑身的血却像是凝固了。
他不仅认识他们,还与他们有过节。这两人是一双兄弟,哥哥叫初一,弟弟叫初八,他们本是一双使剑的好手,在江湖中拥有斐然的地位,可他们的眼睛却被第三个人的剑划烂,落下永久的伤疤。伤疤成了他们毕生的耻辱,为了铭记耻辱,他们从来不遮盖伤口,任由狰狞的模样暴露在旁人眼中。
元宝曾因为偷窃钱袋,被两兄弟抓了个正着,挨了一顿毒打,两人没有取他的小命,只是用锋利的剑刃在他的左右肩膀上划下“一”和“八”两个大字,然后往伤口上撒盐。溃烂结痂的伤口愈合了整整一个月,之后便化成三条抹不去的淤痕,时至今日,依旧隐隐可辨。
身负伤疤的人,往往热衷于给旁人制造伤疤。曾经的受害者,往往变成未来的加害者。
世界是一个圆,因果循环往复,举目尽是走不出的困局。
这一次元宝也没能走出去。
他想要躲开,可两兄弟已经将他的模样认出来,挑着眉毛道:“哟,这不是元宝么?你居然还活着,还把闲事管到老子头上来,是嫌上次的伤不够疼吗?”
元宝忆起伤口被撒盐时钻心刺骨的痛,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一旁的方无相问道:“你认识他们?”
“没有,不认识……”元宝试图否认,话没说完,便被初一无情地打断:“你有脸说不认识吗?上次你偷扒我的钱袋,被我抓个正着,,自己做的坏事,该不会没种承认吧?”
元宝低下头,把脸埋进阴影里,偷偷翻起眼皮往身边瞧去,瞧见方无相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尖针刺了一样,阵阵作痛。
不知从哪儿涌上一股意气,催使着他怒吼道:“你现在不也在偷死人的东西吗,有什么可光彩的?”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因为没等初一反驳,初八便迈着健步来到他面前,一把拎起他的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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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虽是弟弟,生得却比初一还要高,脾气也更冲,粗鲁的嗓音好像一块砂纸,砥磨着元宝的耳朵。
他拎着元宝的领口晃动,像是在摇晃一只布袋:“你听听,口袋里银子哐当打响,响得还挺亮。上次偷钱袋的利息可还欠着没还,现在我大哥有难在身,急需用钱,你是不是应当仗义还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