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如钩,将快活林的飞檐切割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晚风卷着桂花碎,黏在青石板上,踏出一步就能闻见三分甜七分凉。
阿楚捻起裙摆蹭了蹭靴底的泥,抬头时正撞见晏辰伸手去够廊下悬挂的走马灯。
“别碰,”阿楚抬手拍开他的手腕,指尖擦过他腕间玉扣,“这是孙玉伯摆的阵,碰了就得跟孟星魂打一架。”
晏辰缩回手,指尖在半空虚虚画了个圈。
“打架倒不怕,”他偏过头,鬓角碎发被风掀起,“就怕打一半他突然开始哭,说自己命比纸薄。”
阿楚噗嗤笑出声,刚要接话,就见回廊尽头转出两道身影。
走在前头的女子白衣胜雪,手里攥着半块玉佩,指尖泛着与月色同色的青白。
紧随其后的男子黑衣劲装,腰间短刀鞘上镶的玛瑙在阴影里闪着暗红的光。
是孙蝶和孟星魂。
阿楚赶紧拽着晏辰往假山后缩,后脑勺差点撞在嶙峋的石笋上。
“来了来了,经典误会现场,”她压低声音,眼睛却亮得像藏了两颗星,“孙蝶以为孟星魂是来杀她爹的,其实孟星魂是来……”
“是来送情书的?”晏辰突然插嘴,手指勾住她腰间的绦带轻轻一扯。
阿楚被拽得一个趔趄,撞进他怀里,鼻尖正顶着他胸口的盘扣。
“正经点,”她抬手捏了把他的腰,“人家是来执行任务的杀手,杀气重得能冻住桂花糖。”
晏辰低笑,呼吸扫过她的耳廓。
“那我们去解开误会?”他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子,又甜又利,“比如告诉孙蝶,你眼前这位不是凶手,是未来孩子他爹。”
阿楚刚要反驳,就见孙蝶猛地转身,玉佩在掌心捏得咯咯作响。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蛛网,“为什么要跟着我?”
孟星魂站在三步之外,月光在他脸上割出冷硬的棱角。
“我要见孙玉伯。”他的声音比石板路还凉。
孙蝶往后退了半步,脊背撞上廊柱。
“我爹不会见你的,”她的睫毛上沾了点水汽,“你是十二飞鹏帮的人,对不对?”
孟星魂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刀柄。
阿楚看得急了,拽着晏辰就从假山后跳出来。
“等一下!”她张开双臂拦在两人中间,差点被孟星魂条件反射挥来的刀风扫到。
晏辰眼疾手快,揽着她的腰往旁边旋了半圈,堪堪避开。
“姑娘小心,”他对着孙蝶拱手,笑容温文尔雅,“这位兄台不是十二飞鹏帮的,他是……”
“他是流星!”阿楚抢过话头,差点咬到舌头,“不对,他是蝴蝶……也不对!”
孟星魂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孙蝶眨了眨眼,眼里的水汽突然变成了困惑。
“流星?蝴蝶?”她喃喃自语,“你在说什么?”
晏辰轻咳一声,替阿楚圆场。
“在下的意思是,这位兄台身负绝技,行事却如流星过隙,心思却似蝴蝶恋花。”他说得一本正经,手指却在阿楚腰后偷偷画着圈。
阿楚憋笑憋得肩膀发抖,偏过头在他耳边说:“再编,再编就把你编进杀手榜。”
孟星魂的刀又往前递了半寸。
“你们是谁?”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了杀意。
“我们是路过的好人,”阿楚赶紧站直身体,努力摆出和善的表情,“真的,比孙玉伯的珍珠还真。”
孙蝶突然“呀”了一声,指着孟星魂的腰间。
“你这刀……是‘流星’?”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我曾在爹爹的书房见过图谱。”
孟星魂的瞳孔缩了缩。
阿楚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这可是原着里最关键的伏笔之一,怎么能让她现在就认出来?
“不是不是,”她抢在孟星魂开口前摆手,“这刀是仿品,拼多多九块九包邮的那种,你看这玛瑙,掉色。”
说着她还想去摸刀鞘,被晏辰一把拉住。
“姑娘家别碰利器,”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划着手就不好了,尤其是某些人,手还得用来做别的事。”
阿楚瞪了他一眼,脸上却有点发烫。
孟星魂的眼神更冷了。
“让开。”他吐出两个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孙蝶却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孟星魂面前。
“你不能去见我爹,”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孟星魂。”
这句话像块石头投进静水,孟星魂的动作顿住了。
阿楚和晏辰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完了”两个字。
剧情怎么提前了?
“你怎么知道?”孟星魂的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听石群提起过你,”孙蝶的脸颊泛起红晕,“他说你是个……很特别的人。”
孟星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别过头。
阿楚叹了口气,拽了拽晏辰的袖子。
“走吧,”她小声说,“咱们这是帮了倒忙,还不如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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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辰却突然笑了,指着不远处的月亮。
“你看,”他说,“月亮都笑咱们多管闲事。”
一道黑影从屋顶掠过,带起的瓦片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孟星魂和孙蝶同时抬头。
阿楚心里一紧,知道麻烦来了。
是律香川的人。
按照剧情,接下来就是一场混战,孙蝶会受伤,孟星魂会带着她逃进秘道,然后……
“快跑!”阿楚拉着晏辰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再不走就得被卷进去当炮灰!”
晏辰被她拽得踉跄了几步,却不忘回头喊:“孟兄!保护好未来孩儿他妈!”
孟星魂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
孙蝶的脸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风里飘来桂花的甜香,夹杂着短刀出鞘的轻响。
阿楚跑得飞快,裙摆扫过花丛,惊起一片飞蛾。
晏辰跟在她身后,笑声在夜色里荡开。
“你说,”他追上她的脚步,与她并肩奔跑,“咱们下次要不要直接给他们送张喜帖?”
阿楚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
“送你个头,”她喘着气说,“再乱说话,我就把你绑去给孙玉伯当义子。”
晏辰低笑,伸手握住她的手。
掌心相贴的瞬间,阿楚感觉心里的慌乱突然消失了。
管他什么剧情,什么误会。
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就算穿越到刀光剑影里,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至少,还能笑着看一场好戏。
快活林的清晨总带着点潮湿的雾气,把亭台楼阁都裹成了水墨画。
阿楚趴在窗边,看着店小二提着铜壶走过石子路,壶嘴喷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你说,孟星魂会不会真的把孙蝶拐跑了?”她回头问,看见晏辰正对着铜镜系发带。
铜镜里的人影衣袂翻飞,墨色长发垂在肩头,倒有几分江湖浪子的模样。
“拐跑倒不至于,”晏辰转过身,发带在指尖打了个漂亮的结,“按照剧情,他们现在应该在秘道里培养感情。”
阿楚打了个哈欠,伸手去够桌上的点心。
“培养感情?我看是培养误会还差不多,”她咬了口桂花糕,碎屑掉在衣襟上,“孙蝶肯定以为孟星魂是趁人之危的登徒子。”
晏辰走过来,伸手替她拂去碎屑,指尖故意在她锁骨上划了一下。
“登徒子?”他挑眉,眼神里带着戏谑,“比如这样?”
阿楚拍开他的手,脸颊有点发烫。
“正经点,”她嗔道,“这可是孙玉伯的地盘,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看见又如何?”晏辰俯身,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咱们是来看戏的,不是来守规矩的。”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阿楚推开窗户往下看,只见一群穿着黑衣的人堵在客栈门口,为首的是个三角眼的汉子,正对着店小二指指点点。
“是十二飞鹏帮的人,”阿楚皱起眉头,“他们来这儿干什么?”
晏辰也凑到窗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来找孟星魂的,”他说,“毕竟,他杀了飞鹏帮的堂主。”
阿楚恍然大悟,随即又紧张起来。
“那孙蝶怎么办?她还跟孟星魂在一起呢。”
晏辰勾了勾唇角,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操心太多会变老的,”他说,“不如咱们去凑个热闹?”
阿楚眼睛一亮,瞬间把担忧抛到了脑后。
“好啊好啊,”她拍手,“正好看看律香川怎么挑拨离间。”
两人换了身不起眼的灰布衣裳,混在人群里往孙府的方向走。
街上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说昨晚快活林出了大事,孙玉伯的千金被人掳走了。
“听听,”阿楚撞了撞晏辰的胳膊,“谣言传得比风还快,这肯定是律香川的手笔。”
晏辰点点头,目光却落在街角的一个算命摊前。
那里坐着个穿蓝布长衫的老者,正摇头晃脑地给人算命。
“你看那人,”晏辰低声说,“像不像万鹏王的人?”
阿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老者虽然低着头,露出的手腕上却有个飞鹏纹身。
“还真是,”她咋舌,“十二飞鹏帮的眼线都安到这儿来了,够拼的。”
两人正说着,就见孙府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律香川穿着一身月白锦袍,从门内走出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各位乡亲,”他拱手,声音清朗,“小女孙蝶昨晚只是外出散心,并非被人掳走,让大家担心了。”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
阿楚撇撇嘴,对晏辰说:“装,接着装,再装下去嘴角都要笑裂了。”
晏辰低笑,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小声点,”他在她耳边说,“被他听见,咱们今天就得横着出去。”
律香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扫过来,在阿楚和晏辰身上停顿了一下。
阿楚赶紧低下头,用袖子遮住半张脸。
等律香川的目光移开,她才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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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的眼神跟雷达似的,太吓人了。”
晏辰没说话,只是拉着她往旁边的茶馆走。
刚坐下没多久,就见孟星魂从茶馆后门溜了进来,脸上带着点血污。
阿楚眼睛一亮,刚要打招呼,就被晏辰按住了。
“别冲动,”晏辰低声说,“你看他后面。”
阿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几个黑衣人像影子一样跟在孟星魂身后。
“是孙玉伯的人,”她恍然大悟,“这是要瓮中捉鳖啊。”
孟星魂显然也察觉到了,他不动声色地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一壶茶。
店小二刚把茶端上来,孟星魂的手就动了。
只见他指尖一弹,茶杯里的水像箭一样射出去,正中窗外一个黑衣人的膝盖。
那黑衣人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其他黑衣人见状,立刻拔刀冲了进来。
茶馆里顿时一片混乱,茶桌翻倒,茶杯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这下好了,想当个安静的观众都不行。”阿楚叹了口气,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往旁边扔去。
茶壶正好砸在一个冲过来的黑衣人头上,那人应声倒地。
晏辰看得直乐,伸手揽住她的腰,脚尖一点,带着她飞到了房梁上。
“居高临下看戏,视野更好。”他笑着说。
阿楚低头看着下面的混战,只见孟星魂的动作快如闪电,短刀在他手里像活过来一样,每一次挥出都能带起一片血花。
“不愧是主角,就是能打。”阿楚赞叹道。
晏辰捏了捏她的脸,语气里带着点醋意。
“怎么,看上他了?”
阿楚白了他一眼,故意往他怀里蹭了蹭。
“再能打也没你会撩,”她说,“再说了,他是孙蝶的,我可不敢抢。”
晏辰低笑,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阿楚的脸瞬间红透了,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不正经!”她嗔道,声音却带着点娇嗔。
就在这时,下面的混战突然停了。
孟星魂背对着他们,短刀插在地上,肩膀微微起伏。
他面前站着一个人,正是律香川。
“孟兄好身手,”律香川笑着说,“只是不知孟兄为何要对孙府的人动手?”
孟星魂没回头,声音冷得像冰。
“让开。”
律香川脸上的笑容不变,身体却挡住了孟星魂的去路。
“孟兄若是想走,没人拦着,”他说,“只是小女孙蝶……”
“她很安全。”孟星魂打断他的话。
律香川挑了挑眉,似乎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房梁上的阿楚和晏辰。
他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不知房梁上的两位是何方神圣?”他扬声问道,“何不下来一叙?”
阿楚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被发现了。
晏辰却笑了,抱着她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落地时连灰尘都没扬起。
“律总管客气了,”晏辰拱手,笑容温文尔雅,“我们只是路过的游客,恰逢其会罢了。”
律香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阿楚身上。
“这位姑娘看着面生得很,”他说,“不知从何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