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她初来乍到无家可归的时候收留了她,她又如何能在危急关头舍弃他们?
在藏玉真人生死不明的消息传开后,玉牌之中出现了一条昭告天下的传音。
——持有另外半截惊龙剑的无量大师决计实现藏玉真人嘱咐他的寄托,向天下正道宗门发布昭告。
集齐四海年轻有为的英才于北海进行精英剑道比试,斩获魁首者便能够获得此神器。
裴娇平静地盯着玉牌,用衣袖缓缓擦干泪。
她知道,师父身上那把半截惊龙神剑很可能就在那个宗门内鬼身上,他们陷害他,不就是为了得到神器惊龙剑么?
若是她能在此比试中获得无量大师手中另外的残剑,那么通过感应便能找出内鬼。
铜镜知晓她的想法,缓缓道,“裴娇……若是天岚宗内出了内鬼,很可能魔域的渗透比你想的还要深,此番回去很大概率会死路一条,飞蛾扑火。”
其实只要乖乖待在这里,或许还可以苟活。
可是如果就这样,她只能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躲在自己空壳里,午夜梦回,是藏玉峰发生的一切。
她或许会恨自己一辈子。
活着自然很重要,可是这世上,还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
只要还有那么一丝希望能够救回师父和师兄,替他们报仇,她也要试试。
这一次,恕她难以从命。
“此番北海比试,我必须去,也必须赢。”
这是师父留下的佩剑,她要去替他取回来。
·
入夜之后,雪势愈发深重,狂风呼啸,月色冷淡。
穿着单薄的少女抱着剑,在风雪中穿行。
她脸上沾了血,不知是先前挡路的妖兽的,还是见她一人想要欺凌的魔修的。
顾景尧不在,她从魔族部落之中溜出来倒是轻而易举。
她在决定好回去之时,便给他留了一张字条。
字条的内容倒是实话实说,说她是回去复仇的,并非逃跑,若是能活下来,定会回来帮他继续解开封魂锁。
直说他定是不会让她走的,所以便只能先斩后奏不告而别,在承诺自己完成之后会回来。
其实写的时候她自己难以确定能否平安归来,但是事发突然,也不允许她犹豫。
雪域夜晚的猛兽居多,特别像她这样的独行者,更容易遭到灵兽的袭击。
她远远瞥见拦路的狼群,被冻红的手缓缓拔剑,狼群呼啸而上。
剑光连同雪光一起绽放,血液喷溅在雪地中,汇成一条蜿蜒的小溪。
这些狼群自然也不是俗物,能在雪域生活下去的狼群都有灵力,且分工合作极为精明。
它们欲要同她周旋,她却不想耽搁半分时间,将那些挑衅的狼群悉数斩杀。
她的攻势极具锋芒,大有那种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架势。
她将心中无从发泄的怨气都汇在剑尖,自虐般发泄着,像是时刻就要一般,与这些狼群殊死搏斗。
狼群显然也为了生存拼尽全力,从前后包抄,欲使她应接不暇。
裴娇浑身是伤,靴子早已损坏,腿上缺了一小块肉,横扫剑风,将狼群硬生生击退,只是仍有一只银眼狼王透过剑风朝她袭来。
避是定然避不开了,她只能选择规避要害,让这狼咬住她的胳膊,从而将它击杀。
她脑子过了一遍场景,主动用手臂去挡它的锋利獠牙。
风雪同剑光映在她眼底,然而在尚未触碰到她之时,那银眼狼王身上燃起白色的火焰,几乎是一瞬便化作灰烬。
裴娇扑了个空,将长剑捅进雪地里,才堪堪支撑住躯体。
火光倏地照亮了她麻木的瞳仁,显得澄澈透亮。
她缓缓抬眸,隔着纷纷而飞的雪花,看向迎着风雪走来的那抹梅红色的身影。
膝上的伤口仍在流血,淅淅沥沥滴落在雪地中,红的刺目惊人。
风雪声呼啸之中,她撑着剑仰头和他对视,一红一白的身影被弥天大雪模糊。
他披着雪白的狐裘,衬得面容清隽如月,手中攥着她留下的字条,目光隐没在夜色中,沉着声,慢条斯理道,“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惹怒我的本事。”
话音落下,那张字条便从末端开始自燃。
他冰冷刺骨的声音夹杂于呼啸的风雪之中:“知道那些对我说谎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么?”
裴娇抹去面上血,“我并非食言,事发突然,我必须要去落凤林找寻师父的下落,然后取回师父的佩剑,救出师兄。”
他垂眸盯着她看,提醒道:“这与我无关。”
裴娇攥紧手中的剑,镇定自若地与他对视,“若是此次我不能使藏玉峰转危为安,我会选择与它一同覆灭,届时你也无法获得解开封魂锁之法。”
他如画的眉眼浮上一层薄怒,嗤笑一声,“你以为你现下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是不是我对你过于仁慈,才让你低估了我的手段?”
那身着素白裙裾的少女咽下口中的血,一字一句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的过往,你既然知道我并非裴宁,就不好奇我接近你的目的,就不好奇我是如何了解你的?”
他缓缓挑了挑眉。
她咳了几声,哑声道,“你们魔域之人不是最喜欢玩弄人心,颠覆人性,看着旁人求而不得为所念而挣扎的丑态么?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同你谈条件,但是我别无选择。”
她将长剑从雪中拔出,横在自己脆弱的脖颈上,削铁如泥的长剑在她右颈带出一道刺目的血线,“我只能握着这些所剩无几的把柄,用我自己的命作赌注,只看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做这个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