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理云拂,拿了房卡刷门进去就把她挡在门外了。
套房的规格等级看起来很不错,隔音棉把云拂在外面的所有动静都绝缘了。
我进去的时候连酌还保持云拂拍照给我的姿势,他僵硬倔强的背影让我心头烦躁得很。我甩了外套翘腿坐上他身后的沙发,动静那么大见他还不动如松杵着,舌尖顶顶腮帮子,点了根烟。
我们耗了挺久,半盒烟头下了烟灰缸,我终于把情绪压下来了。开口时我的声音很哑,好在算得上温柔,我冲他已经挺得不太直的背招手,“坐过来,让我看看你。”
地毯吸了脚步声,那张憔悴的脸不太情愿地看向我。我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催连酌过来,“这里。”
面对这头小魔王,我向来都是没什么耐心的,但眼前蓦然浮现云拂今天在电梯口等我的模样,突然就鬼使神差地伸手把连酌按进了怀里。
四月的天,我还穿着绵软的线衫,没多久就感到了胸前的湿意。
连酌好像一直很爱哭,眼泪说来就来,不管是不是真的到了伤心处,亦或只是他撒娇的手段。我心里叹了口气。
我保证只是很轻的一口气,但这个小鬼精黏着鼻涕泡就跟我发作了。
脸脏得我没眼看,我抽了纸巾往他脸上按,他还气昂昂地控诉我:“你哪里有一点慈爱嘛!我都哭成这样了,你一点都不温柔!”
我嫌弃地把他推远点,“ ”了一声,“我看你也没什么状态不好的,走吧,试镜去。”
我的话刚说出口,就像给连酌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瞬间的功夫,他恨不能藏进沙发底下。我看得牙痒痒,忍不住在他翘起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轻轻的也没用力,哪想到他反应极大的“嗷”了一声,爬起来就往我身上扑。
我费力制住他,他仍激烈地和我对抗着。我看着他圆圆的头顶在我眼皮底下不管不顾的扭动,两眼过去,就心软地松开了手。他又要朝我扑,手臂已经揽上了我的腰,我叹了一口气:“见好就收啊,你老板一把骨头了,别给折腾废了。”
连酌的动作一顿,老实巴交地在沙发上并拢腿坐好,声音轻细不可闻:“我演不好盛莫山的,不去试镜了行不行。”
他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我没逗他,只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不是想和柏潜争个高下吗,他以前演过一个形象类似的配角,你要是把主角演好了,不就……”
“那是我不知天高地厚……”连酌扯了把我的衣袖,小声地哀求我,“哥哥别再打我的脸了,行行好吧!”
我垂眸看了眼缩成一团的小崽子,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放柔了声音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哥……老板!”连酌仰头觑着我的脸色,临时改了口,但又不死心,“可以叫哥……哥嘛?”
“我是家中独子,不会认一个没用的弟弟。”话至一半,连酌脸色惨白,身子甚至在发颤,我又回了个弯,“但如果你今天能乖乖去试一下戏,不管结果成不成,我都允许你以后叫我哥哥。”
连酌眼眸深处沉郁的底色霎时现了光,晶莹的泪珠滚落,笑着问我:“真的吗?”
我想了想,应道:“不能当着柏潜的面叫。”
我带连酌从电梯下来,云拂已经备好了车。
连酌黏黏糊糊要跟我挤后座,去影视城的路上他在车里安静地可怕,连呼吸都不敢过重,眼见导航向目的地靠近,云拂在前座朝我摇了摇头。
电影选角演员是要投到大荧屏的,任何一点瑕疵都会放大。所以此次试镜,《大帅你来》那边特别强调了不只是要试戏感,还要看连酌的定妆是否符合人物形象。
虽然今天上午是单独试他一个,但在酒店已经耽搁了一会儿,这下不抓紧时间上妆做准备,怕是要来不及。可是车已经停下了,连酌还是没有下车的意思。
云拂用眼神催促我,我气不过,伸手拧了一下连酌的肩,“怎么答应我的,嗯?”
一直低着头的少年,这时深深地看着我,像在和我经历什么不堪忍受的别离,他说:“我没有忘。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我不是非要和柏潜较劲,他对我来说一直都是离我很远的人,我只是希望你看向我的眼神,可以实一点,不要总是透过我,回想在我这个年龄时的柏潜。”
我回视这个眼尾下垂,看起来有些乖的少年,心里有个声音断断续续的响,却听不分明。
而眼前的人一张小嘴还不停地惹人头疼:“我起初真的是这样想的,那时候对你和对柏潜的心态一样,都很不服气。我想啊,这世界上喜欢我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唯独树竟容要这么对我呢,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凭什么终日都要在他人的影子下苟延残喘?我不服气,我不甘心,带着批判的心理去审视柏潜,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传奇人物。”
我的意识随着连酌的话飘得好远好远,没有支点,没有方向,只是耳边还模模糊糊地晃着一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