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眼珠子缓缓转向儿子。
周国宏脊梁挺得笔直。
“当家的……”
陈翠娥突然软了嗓子,眼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砸。
“你瞅瞅宏伢子身上的疤,你再瞅瞅富贵那一身肥膘……”
“他们是要吸干咱一家子的血啊!”
说到这里,她猛地扯开周国宏的棉袄。
一道道冻疮混着鞭痕在火光下狰狞可怖。
“你亲儿子!你亲儿子啊!”
眼睛使劲挪开,周大强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吞了块烧红的炭。
“分……分吧。”
.............
堂屋
周兴发叼着旱烟杆依旧坐在主位,烟锅子里的火星子明明灭灭。
王秀娥在偏下面的位置。
看着前面大儿子一家:
“大半夜的嚎丧呢?富贵刚睡下!”
周国宏一步跨到爷奶跟前:
“爷,奶,今儿把家分了吧。”
“反了天了!”
又听见要分家。
周兴发旱烟杆砸得桌面砰砰响。
唾沫星子喷了周大强一脸。
“老子还没死呢!轮得到你个兔崽子当家?”
王秀娥熟能生巧,开始拍着大腿干嚎:
“造孽哟!养出个白眼狼。”
“大强啊,早知道你是现在这个,你爹当年就该把你摁尿桶里溺死啊!”
这次陈翠娥打了头阵:
“老不死的!去年春荒你让大强喝观音土,自己躲在被窝啃白面馍!”
“到底谁是白眼狼?”
“我陈翠娥当人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不把自己儿子当人的爹妈!”
看了眼媳妇孩子,周大强佝偻的背突然挺直了半分:
“爹娘,翠娥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分家吧。”
“还有,这些年我挣的公分?”
周富贵裹着棉袄从东厢房蹿出来。
油光水滑的脸上还沾着炕席印子。
听见周大强刚说道工分,连忙歪着脑子张开嘴:
“大哥你莫不是烧糊涂了?咱家可没分过灶!”
说罢,他肥手指头戳向周国宏。
“这小畜生偷粮的事还没算呢!要分家也行,你们三口子滚去村尾牛棚,一粒米都甭想带走!”
陈翠娥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