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和暖,吴窥江侧身打电话,全身如同笼着金箔。他这才意识到那件大衣是藏青色。
见人醒了,吴窥江挂断电话,坐到床边:“怎么样?还难受吗?”他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改口已晚,只得轻按他的额头抵在枕头上,“再休息一会,这边有我呢。”
钟在御盯着他,眼里看不出喜怒:“奶奶呢?”
吴窥江受不了这样的注视,垂眸躲开:“重症病房里,林森来了,在病房外看着她。”
钟在御又问:“太爷爷呢?”
“现在少见四代同堂了,你想开点。”吴窥江说话时舌头打结,前所未有的艰涩。
钟在御痒痒似的动了动,“我能去看她吗?”
像是问能不能多吃一个冰淇淋,居家似的安稳与轻松。吴窥江怔住,他期待这种语气,又怕压抑着巨大悲哀无法释放,但他还是点点头,得一时是一时。
林森焦头烂额,他没来得急流泪,被得知消息的妈妈哭得闹心。他觉得自己不敢见钟在御。钟在御这人,心中必然是太爷爷和奶奶各占一半,甚至不会给自己留半寸空间。
然而他见到钟在御时,钟在御只是简简单单地问:“奶奶怎么样?”
“还没醒,医生说手术顺利,还要观察。”林森拍拍他的肩,“住院费付过了,你好好休息,等奶奶平安了再谈别的好不好。”
钟在御点点头。
上天还有怜悯,没让一个家彻底支离破碎。奶奶住进重症后,身体各项指标一直平稳,当晚就醒了,在重症住了三天后转移到普通病房。
剧组给了假期,学校也请假,三天内,钟在御只离开过医院一次。
吴窥江不明白,一个整日干干净净的人,怎么会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内脏得不成样。
林森拿来衣服,回来时还拎着他妈妈煲的汤。吴窥江在附近开了间房,把钟在御拉过去,衣服未脱直接丢进浴缸,全程像是给只布娃娃洗澡,不过这只布娃娃听话,要伸胳膊伸胳膊,要伸腿伸腿。
裹好浴巾丢在床上,这个天气还开暖风,浴室里蹿出热气,整个房间桑拿房似的闷。
吴窥江盛汤,他以为还要喂,钟在御主动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喝了两大口。
“当心烫!”听见清晰的吞咽声,吴窥江老怀欣慰换下半湿的衣服。他亲手倒的汤,当然知道已凉,就是习惯性说一句,好像所有人他都能找借口训两句。
换好衣服,吴窥江才意识到他们一直都没吃东西,腹中无油,一点也不饿。他看着钟在御,以为他想通了,蹲下来,欣慰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多吃点才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