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是偶尔见面，滚个床单？”

陈一航转过身去，继续忙。

有的时候一个约会要推迟好几次，勉强见到面，隔一会儿就看手表，确实挺无趣的。尤其是生病的时候，有男朋友，还要让哥哥来照顾，他对别的病人和颜悦色，到我这儿就只剩教育了，好像我生病是我故意给他添麻烦。

于是，陈一航就放弃了。

“那可糟了，我也有忙的时候。”李想说：“要是我出差个十天半个月的，该不会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换人了吧？”

陈一航一下转过头来。

“反正，吃一顿饭，张总王总赵总徐总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来，这样的情况我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张总王总赵总徐总是生意伙伴，我指着他们赚钱，吃个饭被打扰一下，你也应当稍加忍耐。除非你是李嘉诚，整个菲力杜斯港都围着你一个人转。”

李想知道陈一航不会做饭，会做，但是不会煎炒烹炸，只会煮东西。一则是因为有现成的阿姨做饭，再者，他也没有时间。

“鹿苑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一个电话，不管晚上几点，不管你在干什么，人在何处，还不是立刻马上飞奔过去？那什么于海峰、张连桥、蔡咏梅、陈书记，他们有事找你帮忙，你手里的饭碗还不是说放下就放下？我有多少回吃着饭听你在电话里跟人家讨论各种各样的伤口、脓包、寄生虫，我说过什么？”

李想摸摸自己的心口，深呼吸。

“你有的时候也太理想化，要求太苛刻了。有一个耀眼夺目的伴侣，你就得接受做他的背景板。有一个安守田园的男人，我就得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隔山隔海地赶来与你相见。我让你把鹿苑关了，天天跟在我身边，陪我出差，你乐意吗？你也不会答应啊。”

天光急速黯淡，两人隔着几排蓝莓树，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你说得对。”

很久之后，陈一航点了点头。

“是我不切实际。”

李想心里一沉，该不会要做什么决定吧？

他拨开蓝莓树枝过去，就怕陈一航下一句话是“咱们分手吧”，在他开口之前赶紧抓住他。

可是，陈一航并没有说什么。

他把小剪刀递给李想，从工装背带裤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这么说来，其实我对他很恶劣。”

李想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但他并没有去拦。

电话接通，对方语气着急。

“你哪里不舒服？叫救护车吗？”

“不是的。”陈一航眼神柔和：“唐鸣，我想我应该向你道个歉，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你的要求太高了，不够体谅你。其实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对不起。”

“你跟李想吵架了？”

陈一航抬头看看李想，笑了。

“他给我讲了一些道理，我意识到是自己太幼稚了，伤害了你，真是很不应该的。”

“哦，这么回事啊……”

唐医生叹息了一声。

“你不用向我道歉，都是我不好，追你的时候什么都敢承诺，其实根本没做到。希望你跟李想能好好的吧，以后多注意身体，我不想再在急诊室看见你了。”

“好的，我努力，也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真正适合你的人。”

挂了电话，陈一航把小剪刀拿回来，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继续工作。

他倒没什么，李想却眼泪汪汪的。

刀光剑影倒还能承受，就这种温情脉脉真让人受不了。

再想到，其实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矛盾，都是很好的人，就因为太忙了不能在一起，为了工作牺牲掉感情，想想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这难道不是一种本末倒置吗？还不如天上的麻雀老鹰，自由自在的。

他悄悄抹眼泪，轻声叹气。

陈一航看见了。

“害怕我一通电话就移情别恋啊？”

“倒也不至于，这点信任还是有的。”李想抱胸看着暗沉沉的树林，忽然看到一个影子在树影中动了一下，像个人蹲着，又像一只大狗。

但是这个时间，工人都下班了，狗也回宿舍了。

李想往陈一航身边靠了靠，再去看，角度不同，又看不到了。

“回去吧，我有点害怕。”

陈一航二话不说，赶紧领李想回去，给他煮了一杯姜茶压压惊。

“改天让村儿里跳大神的给我看看，我是不是八字轻啊，爱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

“你就是不习惯住在人少的地方，习惯习惯就好了。”

陈一航本来胆子不小，但李想天天疑神疑鬼的，搞得他也有点发毛。

五月份的晚上还是有点凉，但不至于冷。

李想喝了茶，全身发热，再加上在室内，又开着灯，感觉好一些了。

可是一层不住人，很多窗子是没有窗帘的，外面风刮起来，树影摇晃，还是让他心里慌乱。

他拉着陈一航回房间，赶紧把窗帘拉上，又关上门，这才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