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一路关于俩孩子的故事,夏主任推测陈梦古是有内火,外寒侵入,肺热无法宣发。
“肺与大肠相表里,回去给孩子多吃些润肠的食疗。”
小主,
陈万方还是惨白的一张脸。
“我也是个大夫,但真遇上事了,也是麻爪。”
“能医不自医嘛。”
夏主任推测,小孩子应该还有些别的事,受到惊吓的可能性比较大。现在他身体太虚弱了,受不住太猛烈的药,去医院肯定要用激素,难免对生长发育有影响,不确定是否会有后遗症,将来要格外精心地养着,也就不能要求太严了。
陈万方抱着儿子欲哭无泪,怪自己为什么不让儿子在南京把病治好了再回去,为什么不舍得花钱买飞机票回去。但是……哪有钱呢?
他能只盼火车快一点,再快一点。
夏主任给写了个条子,是哈尔滨人民医院的儿科教授,那是他的师兄。
下了火车,陈万方家都没回,抱着一个背着一个直奔人民医院,儿科人满为患,走廊像下饺子似的,两个人都没法并排走,到处都是孩子的哭声,家长的抱怨,嗡嗡嗡吵得人脑子混沌,再怎么精明的人好像瞬间退化成了小学生,整个人是懵的。
好歹有熟人介绍,给陈梦古硬找出来一个床位。
陈万方嘱咐女儿照顾弟弟,自己去给胡玉凤挂电话,拿钱来医院,赶紧。
陈梦古第二天清晨才醒来,眼珠子滴溜溜转,看了一圈人,然后又睡了。
医生来了好几拨,都说你家这孩子真坚强,血氧唰唰地往下掉,他的小心脏拼命地蹦,动脉在薄薄的皮肤底下狂跳。
隔壁床一个老奶奶好信儿,过来听热闹,咂摸着嘴唇:“这孩子命硬啊,要是一般,这么小的,下了火车就得扔了。”
谢雪萤听着不顺耳。
“奶奶你说啥呢?这是我弟弟。”
老奶奶乐起来。
“是你弟弟不能说啊?”
谢雪萤头昂着,两手叉腰。
“不能!”
“那不说,不说不好,说你弟弟长命百岁。”
谢雪萤嘀咕一句:“那还差不多。”
然后板着小脸鞠了个躬:“谢谢奶奶。”
一屋子大人哭笑不得。
胡玉凤手里就两万块钱现钱,外面虽然有欠账,但是过了年家家都在犯愁一年的生计,谁有钱还?多的那一万,是从娘家拿的,本来是准备给姥姥看病的钱。
还没到元宵节,牙科诊所就开门了,陈万方扛着医药箱走乡串户拔牙,能挣一块钱是一块钱。
医院这边,就只能让谢雪萤照看着,好在离家不远,她腿长,二十分钟的事。
陈梦古高烧退了,低烧不断,是有肺积水,引流出来黄黄红红的体液,每天照红外理疗灯,没过几天,瘦得肋骨根根分明。但吃着药打着激素,又很快肿起来。
谢雪萤自己的手顾不上,好几次伤口沾了水,纱布黏在新生的皮肉上。
胡玉凤看见了,心疼的赶紧把她领回家去,用温热的生理盐水蘸开了纱布,重新涂抹上一种油油的药膏。
“这是獾子油,专治烫伤烧伤,还是你姥爷在世时做的。”
“姥爷也是医生?”
“是屯子里的赤脚医生。”
谢雪萤疼得直咬牙,又想起答应过姥姥,过年去屯子里玩。
胡玉凤当然也希望小孩子跟姥家多亲近,但现在陈梦古病着,谢雪萤手还没好。屯子里不比市里,冰天雪地的,乡下的小孩粗糙放养,照顾不周,这小姐俩今年恐怕是去不了了。
可是,如果要去北京上学,就见不着了。
“我想姥姥。”
谢雪萤拥着胡玉凤。
“我也想你。”
胡玉凤从没养过女儿,这下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小棉袄,不仅贴心,也让人心疼。她知道谢雪萤不想离开,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女儿不开心,惯例是买点好吃的哄哄。蔬菜店一掀棉门帘,里边冷森森的满是保鲜剂的味道,香蕉捂在棉被底下,一串塑料模型放在边上。
谢雪萤拉着胡玉凤的手:“我们蒸香蕉好不好?”
胡玉凤忙着挑苹果,没听清。
“大点儿声。”
谢雪萤棉手套拢着嘴,大喊:“我说,蒸香蕉再加芝麻油,给弟弟吃。”
卖菜的大婶拍巴掌笑:“香蕉蒸熟了就和粑粑一样,你弟得罪你啦?”
但胡玉凤却眼睛一亮,手里拿着个红富士抛抛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