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听完裴元的话,心中就明白了。
三河驿案很有可能成为一笔根本撕扯不清楚的烂账。
他叹了一口气,下意识的说了句,“罢了。”
在旁的裴元闻言大喜,按捺住心情,强忍下激动。
现在底下嗅觉灵敏的办案的人员,只敢做点表面工作,不敢胡乱掺和。若是连上面的人也是这种气馁的心态,恐怕这件事最后很可能真就推给弥勒教,随后不了了之了。
那可就太好了。
任是裴元再怎么周密,三河驿一案也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让事情不了了之,甚或成为一场千古悬案,才是最有利的收尾。
或许是裴元刚才的真诚确实有些扎心,朱厚照的情绪显得很是消沉。
通过裴元刚才的描述,他已经能清晰的意识到,民间在发生着什么。
整个大明的基础,正在体系性的崩坏,拿这些指责一个小小的千户,实在是没道理的事情。
一种迷茫和无力感充斥在朱厚照身上,让他没了继续找麻烦的兴趣。
朱厚照走神的随便翻了会儿奏疏,总算是找到了点思路,问道,“对了,罗教的事情,你们查访的怎么样了?”
裴元应道,“卑职已经安排了人力,着手此事,一些详细的安排,也已经具表上奏。”
朱厚照皱了下眉头,“你上了奏疏?”
裴小人立刻开始进谗言,“卑职已经上奏有些日子了。”
朱厚照闻言,神色平静,只是吩咐道,“去内阁问问。”
一旁服侍的太监,立刻匆匆往文渊阁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等待着的朱厚照,对身旁的两个翰林官道,“朕知道弥勒教的时候,弥勒教已经在山西以数千人大掠州县,还在京郊屠戮数百人。”
“朕知道罗教的时候,罗教已经遍布山东,还沿着运河猖獗发展。”
“天下就是这么一点点败坏的。”
两个翰林官无言以对,裴千户频频点头。
好在这次弥勒教的事情闹的太大,内阁值守的费宏听说天子要过问罗教的事情,连忙让人将之前压下的奏疏拿去。
朱厚照拿到了裴元的奏疏,见没有内阁票拟的意见,索性也不看内容。
直接向裴元询问起来。
这些天,裴元已经在脑海中周密的构建了罗教的组织形式,教义也编的差不多了,随即便事无巨细的说出了自己“侦查”到的一些东西。
朱厚照听裴元说的详细明白,不由满意道,“不想短短时间,你已经有了这般成果。若是众臣都如裴卿这般用心,何愁天下不能太平。”
裴千户拜倒,谦虚道,“卑职惶恐,只是尽心而已。”
朱厚照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罗教的事情?”
裴元当即道,“这罗教虽然扩散迅速,但是仍旧遮遮掩掩,反迹不显。若是以雷霆之势临之,必能使那些愚夫愚妇恍然惊觉,作鸟兽散。”
“若是拖延的时间久了,给那些罗教妖孽养成气候,只怕危害之烈,不逊于霸州民乱。”
朱厚照觉得甚有道理,只是客观条件却不那么乐观。
他皱眉说道,“山东都司的兵马,大多在陆訚麾下听用,已经追击霸州贼进入河南。如今能战之兵,只有山东备倭都司的少数卫所。”
“可备倭都司的人,有坚守海防的责任,又尤重水军,就算能抽调些出来,恐怕也不堪使用。”
“而且山东刚刚被霸州贼两度蹂躏,百姓生计艰难,府库也很空虚,拿不出什么粮饷物资。”
“想要施以雷霆之势,谈何容易?”
裴元听了,连忙说道,“罗教根基尚浅,不少愚夫愚妇只是受其迷惑而已。只要朝廷大造声势,防止其趁势结众。卑职再秘密查访,按图索骥,就能在稳定山东的前提下,彻底的将罗教的核心分子挖出来。”
“为此,卑职打算亲自去山东坐镇,确保将罗教根除。”
朱厚照听了,眉头微微舒展,随后果断道,“朕随后就下旨,让山东布政使司在辖境严查罗教,震慑那些宵小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