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选择了对手的时候,就有一些天然的盟友开始注视你。
——其次,这个对手,要有着广泛的敌对基础。
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尽量站在最终的赢家这边。
——再者,这个广泛的反对联盟要十分松散,他们反对的基础,最好是务虚的,意识的,这样可以就避免他们太过紧密抱团,便于裴元从中施加控制。
——最后,这个对手要有一定的强度。
这个强度要不大不小,最好能让裴元和他的反对联盟,在敌对中伴随着成长,最终形成一个坚实的政治势力。
当裴元想到这些时,立刻发现堂堂的内阁大学士梁储,居然无比的契合这些条件!
现在,只要裴元在所有人面前站出来,立场鲜明的推动法办梁次摅,那么立刻就会成为内阁大学士梁储的死敌。
因为这是杀子之仇,梁储和裴元已经没有任何妥协的空间。
那么,梁储的反对基础广泛吗?
实在是太广泛了!
金字塔的塔尖开始要吃中产的小地主小豪强,这个信号在已经经历了几轮土地兼并的大明,无疑是恐怖的。
这意味着小鱼对小虾米做过的那些事,大鱼也要在他们身上来一遍。
作为使用过同样游戏规则的小地主小豪强来说,他们如何能够沉默的接受?
如果内阁大学士梁储的儿子和前南京工部侍郎戴缙的儿子,杀人分地的事情得不到惩罚,那么这将成为顶尖士族向中小士族拔出屠刀的标志性事件!
光是从这次举人们的反应来看,就证明这件事有着极为广泛的反对基础。
甚至就连前途无量又和梁储有些瓜葛的霍韬、田赋都跳了出来坚决反对了。
这两人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那是因为他们的家族和梁次摅这条食人大鱼,关在同叫广州府的笼子里,这恐怖已经超过了他们对梁储提携同乡的期待。
那可是一夜杀光二百多口,让几户人家死绝的梁次摅啊!
其他士人们,或许只能用深表同情,感同身受之类的词来形容,但是霍韬和田赋已经开始战栗了。
那这个反对联盟务虚吗?意识吗?
答案同样是肯定的。
他们要针对的本质问题不是“梁次摅杀人案”,而是要击退“大鱼们”对“小鱼们”的觊觎。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些小鱼们的敌人,广泛、务虚、意识,又强大!
裴元想着想着,几乎也要战栗起来了。
这、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敌人。
就在裴元激动的想要大吼宣泄的时候,就听外面街道上传来嚣张粗豪的声音,“我梁次摅又来了!”
“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想要污蔑我们梁家,滚出来!”
裴元的目光缩了缩,拳头不自觉的攥紧了,瞳孔中的阴翳似乎有急速扩散的征兆,但意外的,并未彻底压垮裴元的理智。
裴元明显的察觉到对面的霍韬身子往下缩了缩,其他士人们议论的声音,也霎时间低了下去。
就听那个粗豪的声音在外大叫,“人呢?!”
“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给老子滚出来。”
“哈哈哈,废物!”
别说没有士人敢从茶铺中出来直面梁次摅,就连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都因为梁次摅的声声暴喝安静下来。
大慈恩寺外往来的,虽然是高官勋贵之家,但是大学士梁储无疑是处于食物链最顶端的几人之一。
没有人愿意在这时候,因为一时之气就跳出来和梁家结下死仇。
梁次摅一出现就先声夺人,以气势轻易压倒瓦解了那些潜在的反对者。
接着又将矛盾对准了个体,一个个的恫吓那些挑头起事的人。
如霍韬、田赋之辈,依靠鼓噪众人,裹挟舆论才能和梁家对抗的,等到众人噤声,无人附和的时候,哪敢跳出来面对梁次摅。
裴元这会儿也越发清晰的感受到当初田赋的那种绝望。
——“当日梁次摅以一夫之勇,叫嚣于大慈恩寺外,百余举子避于茶社,面面相觑。田某当时心如死灰,失魂落魄,才知道往日顾盼自雄,皆为泡影。”
——“若是当时,能有一壮士,攘臂而起,怒目而前。将其扑敲于市闾,顿首于阶前。使天下人意气舒张,让世间明白还有公道在。如此行为,才称的上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