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在床边坐下,对他道,“说的太复杂,你也未必明白。那你听说过鬼上身吗?”
醍醐和尚一愣,呆在那里。
裴元便继续道,“你那师父寿元已尽,就用灌顶之法潜伏在了你的身上,想要谋夺你的肉身。想想你这身本领怎么来的,想想那些你知道的经文,想想那些你忽然有的习惯。”
有些事情,醍醐和尚原本就觉得奇怪。
他是个乞儿出身,过了很久的苦日子,好不容易有了一身的神通本领,可不但接受不了酒色,就连往日里看着流口水的肉食,也不能吃一口。
醍醐和尚从小只能靠人施舍,以及捡些野菜野果过活。
吃肉的渴望,几乎出现在每一次能安睡的梦中。
现在醍醐和尚终于有能力吃上肉了,可无论他怎样的咽口水,怎样的渴望,总有一种奇怪的暗示,阻止他破戒。
醍醐和尚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拜入了佛门,佛祖不允许的原因,现在裴元一说,便全都明白了。
裴元又在一旁循循善诱道,“本官说过了,你是我的人,本官说要保你,自然要让你好好活着。本官看出了你的问题,所以就找人来帮你取出那邪魔。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操控了。”
见醍醐和尚浑浑噩噩的不知想着什么,便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若是能想得通,本官保你以后的荣华富贵。若是想不通,天下之大尽可去得,本官也不留你。”
说完,裴元起身离开。
出门后,裴元故意大声对侯庆问道,“我让程雷响去请苏州最好的大夫,他回来了没?”
侯庆道,“还没回来。”
裴元又大声喊道,“这和尚也是被人蒙蔽,都是自己人,不要亏待了他。”
院中的宋春娘,似笑非笑的抱臂看着。
就连侯庆这种实诚人,都对裴元的表演略觉尴尬。
他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脚趾在鞋里抠啊抠,好不容易应了一声,赶紧以照顾醍醐和尚为由,退回屋里。
裴元见了韩千户后,心中莫名就踏实了许多。
这就是有后台的充实感吧。
韩千户那边已经准备好足够的锡料,拿到银样立刻就能浇筑锡锭。
裴元要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了,首先要在苏州的织户被煽动起来之前,尽快带银子离开苏州。
只要他把银子带离了苏州,这件事的因果就和他无关了,再闹起来,就是苏州知府的责任。
然后,他要尽快带银子赶往扬州和孙克定汇合。
到了扬州,就能借助漕船前往淮安了。
只要上了漕船,如果半道出现了什么翻覆、漂没的事儿,裴元的这趟任务固然是完蛋了,但是他也能借此无损脱身。
因为只要发生了那种事情,为这件事背锅的,就成了总督漕运的右都御史张缙了。
总督河道的右都御史王鼎刚刚因为济宁陷落的事情被撸掉,张缙未必会让人在他的地盘搞事。
对于裴元来说,这个结果也不坏。
能够从这个任务中无损脱身,已经是仅次于在淮安大赚一笔的次佳结局。
如果不是因为淮安炒货的暴利太过惊人,裴元甚至愿意把这当成最佳方案,坑漕运总督一波。
等到了淮安,赚到了那大笔的钱,以后的事情就灵活多了。
没多久,程雷响请了大夫过来,为醍醐和尚看了伤。
那大夫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物,叮嘱早晚服用。
裴元见尚有些时间,紧着赶路的话,应该能赶回华家的庄园和大部队汇合。
于是便对侯庆吩咐道,“你先留在这里照看着醍醐和尚,我和两位总旗,要回去和澹台芳土他们汇合。”
“等我们过来取银子的时候,会让人来接你们。”
想了想,又道,“若是醍醐和尚要走,你便任他离开便是。醍醐和尚不是凶恶之人,你与他无冤无仇,又有照料的情谊,想来他也不会伤害你。”
侯庆闻言应下。
他们这次过来,带的行李不多,简单收拾了一番后,三人从店里取了些酒饭,就离了苏州向无锡进发。
路上的时候,裴元想起岳清风的事情,对程雷响道,“韩千户已经打算把你师父放走了,那伏魔袈裟也被韩千户暂时取走,你可以不用替他担心了。”
程雷响听了长长的舒了口气,诚心诚意的说了句,“下次见了韩千户,卑职一定当面致谢。”
上次司空碎当着自己的面,说要找韩千户解决问题的时候,裴元还有一丢丢的小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