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娥接过尺头,再不敲秦兰花一眼,牵起六壮,抬步去了东屋耳房。
屋里,陈秋莲正坐在窗棂下,挨着窗棂摆放的桌子上放着针线篓子,她手指上带着顶针,正一针针给衣裳锁边。
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近,陈秋莲暗叹口气,仍八方不动做着针线。
门“吱呀”一声打开,梁青娥牵着六壮走了进来。
“娘,六壮。”
陈秋莲忙叫人,又起身从炕柜里翻出一包饴糖,从中拿出一块,塞进了六壮手里,轻声道:“吃吧。”
“谢谢大伯娘。”
六壮握着饴糖,仰头冲陈秋莲道谢,他生的黝黑,这一笑,愈发衬得齿白而眸亮。
“哎,不谢。”
“乐宝哪儿玩去了。”
陈秋莲笑着道:“我从老宅回来时,乐宝正拿着小竹铲喊五壮六壮和她一块去橘子林拔草呢……”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看了眼六壮,接着道:“只三弟妹说她小腿酸痛,让六壮给她捶捏小腿,乐宝和她三婶争执几句,三弟妹不肯放人,乐宝和五壮两个这会儿该是在橘子林拔草,娘放心,我喊大毛妮和二毛妮看着他俩呢。”
方才婆婆和妯娌在院中的争执她尽收耳中,她见婆婆从进来后脸色就不大好,又怕婆婆误会自个站干岸儿观火……
她摸一摸六壮的头发,状似无意解释道:“我从伯娘家里做完饭回来,三弟妹就在骂六壮,我看不过劝了几句,三弟妹只说她教训自个儿子,不管我的事,又说六壮是她生养的,她爱咋管教就咋管教,让我只把自个的一亩三分地管好就成了,少来管她的闲事。”
这确实是秦兰花能说出来的话,梁青娥看着低头沉默的六壮,这会儿倒也不觉多么愤怒,心头浮起的却是忧虑。
六壮还这么小,这混账妇人因嫌弃六壮生的黢黑跌面儿,一直不肯好好教养六壮,长此以往孩子可怎么办呢。
她看向陈秋莲,大儿媳虽有些个小盘算,然底子是好的。
大毛妮二毛妮和五壮这仨亲生的孩子且不说,就是乐宝这个隔房的侄女儿,她也未曾亏待分毫。
她想把六壮托给陈秋莲照管,话到嘴边,委实又说不出口。
一来六壮是三儿一手带大的,若是把六壮托给大房,只怕三儿先要跳出来反对。
到时他们兄弟之间生了嫌隙,就是自己这个老婆子的罪过了。
且让陈秋莲一人带这么多娃儿,光是照管吃喝,缝补衣衫鞋袜就很繁琐劳累。
六壮毕竟是秦兰花亲生的娃儿,只要一想到她生而不养,只管自个快活高兴,梁青娥就不想遂了她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