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绒线每隔百步就出现一次,像故意撒落的面包屑,从官道岔路口直指北郊荒废的松明驿。
"将军,这绒线太齐整了。"副将举起火把照着树干上的刮痕,"像是有人特意挂上去的。"
韩将军抹了把护腕上的夜露,玄铁甲片撞出金石声。
他当然知道这像陷阱,但更清楚孟密探此刻正在城南验尸房剖开那具替身的胃囊。
当第二缕孔雀绒线出现在松枝上时,他抽出弯刀削断碍事的荆棘:"就算是饵,本将也要看看钓竿握在谁手里。"
子时的月光漏进松明驿残破的窗棂。
韩将军踢开腐朽的门板,火把照亮墙角堆积的稻草——金线绣的孔雀尾羽在草堆里闪着微光,旁边散落着半块吃剩的胡麻饼。
他蹲下身捏起饼渣,北疆风沙磨砺出的嗅觉立刻捕捉到西域香料的味道。
"三日前北城门通关文牒。"副将展开卷宗,"有支商队带着二十骆驼的胡麻饼出关。"
韩将军的弯刀突然劈向草堆,受惊的老鼠窜出来撞翻了火把。
在骤然暗下的光线里,他看见墙壁裂缝中卡着片带血渍的指甲——那是文官们蓄甲时常用的珍珠粉保养过的指甲。
"传讯兵部,封锁北疆所有关隘!"韩将军抓起孔雀尾羽塞进护心镜夹层,玄甲卫跑动的脚步声震落梁上积灰。
但当他冲出驿站时,北风卷着细雪糊住了眼睛,官道两侧的松林里突然响起弓弦绷紧的咯吱声。
寅时的薄雾漫过宫墙,孟密探握着验尸刀的手突然颤抖。
尸体的胃囊里除了未消化的葡萄干,还有半片浸透胆汁的冰蚕缎——正是韩将军玄甲卫披风的内衬布料。
他想起朱雀门外的人皮刺青,突然抓起佩刀冲向马厩。
宫凛在角楼看见孟密探策马冲出玄武门时,女帝正在御案前拼合西域沙金摆成的狼首图腾。
当最后一粒沙金归位,喻浅突然抓起虎符按在图案的咽喉处,青铜虎符与沙金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传旨虎贲营。"女帝的声音惊飞栖在宫檐下的寒鸦,"北疆十二镇戍卫......"
急报就是在这时撞进殿门的。
传令兵背上的玄色令旗沾着露水,虎贲营独有的铜铃在寂静的大殿里炸开冰层。
喻浅看着那卷绑着孔雀绒线的急报,右手无意识抓住宫凛的剑穗。
当展开的绢帛露出"松明驿"三个字时,角楼了望塔突然传来示警的鼓声。
宫凛按着剑柄冲上白玉栏时,正北方的夜空被火光照亮。
那不是晨曦,而是松明驿方向腾起的火光,将云层烧出诡异的橘红色,仿佛有人把戈壁滩的落日偷偷挂在了京城上空。
喻浅玄色衣袖下的虎符重重磕在栏杆上,青铜与汉白玉撞击的脆响里,她听见无数马蹄声正在撞碎北郊的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