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更鼓还在廊柱间回响,议事殿的青铜蟠龙香炉已腾起青烟。
喻浅抬手掀开垂在眼前的十二旒玉藻,金丝护甲划过沙金所在的布防图,在羊皮表面刮出细碎的裂痕。
"冯明德在刑部大狱凭空消失,诸位以为这沙金该落在何处?"女帝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刀刃,惊得苏学士手中笏板撞上鎏金地砖。
孟密探跪在丹墀下,暗红披风边缘还在滴水,洇湿了青砖上雕刻的朱雀尾羽。
宫凛握剑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认得那个狼首标记——三年前冯侍郎出使西域,带回来的通关文牒就盖着这样的火漆印。
檐角铁马被北风撞得叮当乱响,韩将军玄铁护腕擦过腰间虎符,金属摩擦声刺得孟密探猛地抬头。
"追踪术对早有防备之人如同儿戏。"孟密探膝行两步,沾着泥雪的掌心按在沙金痕迹上,"冯明德既敢在布防图做手脚,定已备好替身傀儡。
此刻追查,不过是捕风捉影。"
喻浅忽然拂袖扫落案上密函,金箔碎片混着西域沙金簌簌飘落。
宫凛看见她垂在御座下的左手正死死攥着那截青竹纹缎带,那是他两个时辰前刚缠好的剑柄。
"捕风捉影好过坐以待毙。"女帝起身时,十二章纹的玄纁礼服扫过孟密探肩头,"韩卿,把你的玄甲卫借给孟卿。"
韩将军古铜色的脸庞闪过愕然。
他常年驻守北疆的右手还带着弯刀磨出的厚茧,此刻却要跟着密探司追查文官行踪。
孟密探盯着被沙金覆盖的狼首标记,忽然想起半月前喻浅驳回他增派人手的奏请时,用的也是这般冷硬的语气。
宫凛在偏殿替喻浅更衣时,发现那截青竹纹缎带已缠回剑柄。
窗纸透进的晨光里,女帝突然抓住他正在系绦环的手:"三年前冯明德出使西域,是你亲手验的返程文牒。"
"狼首火漆印确实无误。"宫凛将温好的手炉塞进她掌心,瞥见孟密探的身影映在雕花槅扇上,"但若有人用三年时间豢养死士......"
喻浅突然轻笑出声,指尖划过布防图上的狼首铜符位置。
那里本该是韩将军驻守的烽火台,此刻却被沙金盖住大半。
孟密探捧着玄甲卫令牌退至殿外时,听见女帝带笑的声音混着茶汤沸腾的水汽飘出来:"传旨兵部,即日起北疆十二镇戍卫改由虎贲营接管。"
韩将军在宫道上拦住孟密探,战甲上还带着演武场的尘土味。
他把玄甲卫的名册拍在对方怀里时,铜钉在羊皮卷上戳出几个小洞:"密探司的鸽子飞不到戈壁滩,但本将的斥候认得所有绿洲暗桩。"
孟密探盯着名册末尾的朱砂印,那是三日前才从北疆轮换回来的精兵。
宫凛捧着虎符从他们身侧经过时,雪地上清晰的马蹄印突然被风搅碎——就像喻浅今晨摔落的密函碎片,此刻正混着沙金埋在某个炭盆深处。
暮色爬上飞檐时,孟密探在朱雀门外的拴马石边发现半块带刺青的人皮。
那刺青边缘还粘着冯侍郎官服上特有的孔雀绒线,但皮质纹理分明属于二十岁上下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