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泛光甲胄,仿佛也沾染了火焰的气息,恭恭敬敬地接过,挺直了腰杆。楚煜捧着父亲的尸首站在一侧,满面泪痕,十足十的孝子模样。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阎晋一字一句念到,声如洪钟,“孤念国本数月,夙夜孜孜,寤寐不宁。今太子身故,孤亦重疾加身,无力于笔,恐享年不永。特立此诏而告天下,孤二子煜,孝悌忠信,文彩殊渥。通于治国之道,当为大楚之君。诸臣相煜,同相于孤,大楚有昌,延绵万代。”
“谨遵王殿遗诏!”
乌央乌央的一片人,齐刷刷地喊出了声,生怕不能为已故楚王听见。几个心中有疑的宦官宫婢也不敢正大光明地同楚煜对上,只好一并出了声。大火还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待到圣旨又回到了楚煜手中,阎晋才连忙示意身后的一众将士,搬了木桶水缸来灭火。
……
漆黑的夜里,火焰照亮了每一位后妃宫嫔的未来,也照亮了整座玉京王都。百姓们虽则久于君王之下,到底也是趋利避害的,看见冲天的火光,街道上尽是诡异的安静。
宫里出事了。
火焰的方向,正是楚王住所的方向。再配合前些时候成群结队的马蹄声,谁人能不害怕?
家家户户紧闭了门扉,唯有秦将军府,深夜之中也不曾熄灭门前的两盏引路灯笼。院中的少女孤零零地一人,一袭淡紫衣裙,发髻朴素,仰望着天边被晕红的一片。星辰模糊,她分辨不清,只知那里是王宫,火焰烧灼的味道随风从遥远的宫苑飘来,刺激得人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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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烧了多久,她便在冷风中站了多久。
星辰璀璨,簇着她的身影,柔和的衣裙如流水潺潺,宛如仙子落凡尘。她怔愣了许久,才抬手将双目前的轻纱取下,可是世事如常,眼前仍有黑暗的虚影。
这大火烧了这样久,她耳力又好,方才的马蹄声自然落入了耳中。珈兰几乎能断定,今夜宫中之事,多半是逼宫继位,有人借楚王病势起兵,夺下了王宫。
是楚恒么?
疑虑之际,背后响起徐徐的脚步声,掺杂着甲胄的轻撞,在她身后不远处停驻。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秦典墨站在离她约莫四五步开外,一手扶着剑柄,另一手还搭着件厚厚的披风。远方火焰席卷的风如饿虎扑食般,吹散了身前少女的长发,愈发显得摇曳生姿,拂乱了他的心。
“宫里的……”她无力地垂下双手,轻纱却被紧紧绕在指尖,随风舞动,“是谁?”
像是挣扎了许久,秦典墨苦笑着,开口道。
“二公子。”
珈兰忽然醒过神,意识回笼。这些天他们个个身着铠甲,连阎姝也是,阎晋更是许多日子不曾见到了。楚王一早将玉京城的守卫权交到了秦典墨手中,可马蹄声响起时,秦典墨却依旧留在府中,未踏出府门半步。
种种迹象,都表明——
“你投靠了楚煜?”珈兰猛然回过身,却见他大步上前,扶住了她冰凉的肩。
秦典墨的眼中,有她不曾见过的光芒,可她痛恨自己这双眼,在黑夜中模糊得如坠迷雾。铠甲在星辰映照下熠熠生辉,少年半垂着眼,高束的长发被风卷向一侧,化作细密的阴影投下。
火光照不见的黑暗里,不过咫尺之距。一个仰目,一个垂眸,何尝不是相隔山海。
“这几日,城内严加防范,我一遍又一遍地派人巡逻。”秦典墨并未正面回答,而是一一例举近日之事与她听,“正是怕这一日来临时,会有兵士在城内肆虐,无数百姓遭殃!若是能兵不血刃……”
“那他呢?”珈兰了然,心知眼前人已非三公子阵营,“你和他是血亲。他腿脚不便,你分明知道的!二公子继位,他怎么办?”
她的语调愈来愈轻,渐渐吹散在风里。
楚煜冒险逼宫,世人皆以为他是失去了林淑淇这一林氏女子助力,才揭竿而起。唯有知情几人方知,二公子待公子妇的情谊,足以令他性情大变。林后死去,林氏群龙无首,若他此刻还不争上一争,来日便是他的儿子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