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最高的阁楼上,望着恒亲王府的方向。
凌迟时,我被架在阁楼最高处,疼的神情恍惚,可是我知道其实一切,早已经变得不似从前了。
只有我一个人还回不去。
袖中的碎玉硌得掌心发疼,可是比着凌迟之痛,反而又觉得轻柔。
那是三年前清染摔碎的玉佩,我偷偷捡了最大一片。
暮春的风卷着玉兰香,像极了她及笄那日。我躲在回廊后看她簪花,粉白花瓣落在她发间,倒比御赐的珠翠更夺目。
那时我不过是个不入流的举子,撞上大运娶她回家后,连说句“好看”都要借折花遮掩。
我知道我配不上她。
恍惚着,我忽然看到之前。
那时,我是不可一世的摄政王,她是我的亡妻。
“王爷,王妃的棺椁已过朱雀门。”
暗卫跪在身后,盔甲相撞的声响惊醒了我。铜镜里映出蟒纹金线,这张阴鸷面孔连我自己都陌生。
我自由苦读诗书,人生从未松懈过一刻,只为能做个好官。
可成了臭名昭着的摄政王,唯一的遗憾便是,如此恶行,我为什么不能做的早一些。
我亲眼看着染染的家被屠尽,而一无所有,无能为力。
我恨,连带着我曾十几年拼了命为护着的江山一起恨。
她死后,暗格里的画像被我摩挲得泛黄。这一世,我也是如此。
画中少女执笔描梅,袖口沾着朱砂,正是她为《山河图》补色那日。
皇帝因为她父母而迁怒,茶盏突然碎裂时,她慌乱抓住我衣袖,胭脂蹭在我襟前像朵将败的海棠。
案头摆着明日要呈给太后的密折,墨迹未干的“弑君”二字洇开血痕。
那夜我亲自刺入龙榻,天子睁着眼咽气时,指尖的颤抖顺着刀刃爬满我全身。
我没杀过人,可我只恨杀的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