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旅

她正得意时,又听三姐问道:“你觉得现今之世,是仲尼所说的小康世界吗?”

夏金桂犹豫半晌,“或许是吧,圣人的话哪会有错呢。”

她说完便看见三姐脸色不对,正后悔时,就听她冷笑:“夏金桂,你竟觉得自己是按照礼义行事了?”

夏金桂面上唯唯听训,心中暗骂三姐给她挖坑,要答了不是,哪知道她又会挑出什么刺来。

她仍旧想不明白,自己这位先生也是呼奴唤婢长大的,为何怜惜爱护一两银子都不值的奴仆,就算是面对着最低等的小厮时,也能与他们谈笑风生。

起初她也怀疑过方先生是在伪装,但一个人装到这份上,实在也算她的本事了,起码夏家的丫鬟小厮们少有不敬重这位先生的。

夏金桂本意是在心里给她挑毛病,却想到她一堆好处,面对三姐又不敢发作,窝在马车边上生了半晌闷气。

车队走了一上午才算出了京城,午饭自然没什么好的,干粮虽说是用上等的精面做的,吃起来还是觉得难以下咽。夏金桂正要拿水囊来润润喉时,余光却瞧见三姐正在外面跟那些镖师小厮一起生火,又说了几句将水煮沸之后再喝的好处。

她便放下水囊,招来丫鬟小舍儿,吩咐道:“等先生那里烧好了水,你就给我取些来,要快。”

这丫头自幼父母双亡无人照管,摔打着长大,行事也有些机灵,夏金桂自然放心,依旧靠着马车壁,只从车帘缝里偷偷看三姐。

她自持身份,不愿与这些人说话,连打个照面,都觉得冒犯了她似的。三姐也不管她,中午众人歇脚吃了饭,又接着行进。

晚上到了客店,三姐留心看着夏新林如何行事,等订好了上房,她才叫小舍儿去领小姐上楼。

这短短十几步路夏金桂走得艰难无比,一张脸掉的不能看,进了屋更是眼皮直抽抽,脱口就是:“我要回家。”

三姐正要挽起头发准备沐浴,顺手将长剑搁在桌子上,闻言转身去看她,“你说什么?”

这幅场景即便不是威胁,落在夏金桂眼里也相差无几了,她不自觉瑟缩了一下,道:“我没说什么,先生听错了。”

三姐一边收拾自己的包袱,一边道:“从京师到保定府,商队原本要走六天,只是加了你,便放慢了脚程,改为七日到达。”

夏金桂坐了一天马车,骨头只差没颠散架,出门在外,又是这般食宿,一听说要七天,顿时眼前发黑,只恨不得生一场大病,好叫管家送她回去。

她呆呆地坐在床沿上,等三姐在屏风后简单擦洗出来,抬头露出哀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