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尤家伺候的两个丫鬟春月春花,还是贾珍找来的,她们母女三人,一应衣食住行、材米油盐,兼使唤的丫鬟长随,在二姐嫁于贾琏之前,就没什么不是贾珍父子供养的。
要问这不是嫡亲的姐夫为何如此殷勤,那不是看在尤氏姐妹皆是绝色,想沾惹一二吗?
三姐暗恨自己不懂事,老娘性子软又贪图富贵,二姐更是水性,生生叫那两人占了便宜。
世间上的风流韵事,吃亏最大的还是女子,污了名声,二姐给贾琏做了外室,已是好姻缘了。到了她头上,柳湘莲恐怕是听说了只言片语,就忙不迭地来退亲了,这辈子想找个看得过眼的人嫁了,只怕难上加难。
她正是因为未来无望,兼想在柳湘莲面前争一口气才意图自刎明志,可转念一想,嫁不出去就不嫁了,她有手有脚,怎么就养不活自己了?
二姐已瞒着荣府里悄悄嫁给了琏二,住在小花枝巷中,母女三人沉默的吃完了中饭,三姐便说要清点一下家中的财物。
自从她收了柳湘莲的定礼,贾氏父子已有月余未登门了,虽有粮米遣人送来,银钱却不见一分,几人将现银归置一处,统共数出了将近七十两银子,再有一些首饰摆件,只要母女俩勤俭持家,过活二三年不是问题。
三姐又同二姐道别:“此处终归是你新家,我与母亲不好多留,仍回家去住,一应物件都是现成的。此后我出门做事,赚的银钱与妈度日。”
尤老娘听了三姐这话,呐呐半晌,她知道三姐烈性,不愿再与贾家父子牵扯,但……
“若是这二三年过去,又该如何?”
“妈,大姐姐会奉养你的,能吃饱穿暖,还要如何?”
三姐眼界大开,气性越发强了,大有老娘不听她的话就离家另过之意。
尤老娘一辈子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如今女儿态度坚决,她只得应下,心中还是盘算着三姐的婚事。二姐出嫁从夫,妹妹又态度坚决,便叫下人拎了包袱送老娘和妹子仍回原处。
及到家中,稍稍归置一二便能住下,尤老娘又故意来问柴米油盐的琐事。
三姐也不介意她面服心不服,将自己所想如何应对贾氏父子,如何打发了丫鬟自己干活,一一叮嘱了老娘。收拾了十两银,便要出门。
尤老娘忙叫道:“我的儿,怎么不叫春月跟着你出去?”
三姐回头,淡淡扫了她一眼,尤老娘想起待会就要把丫头们都遣走,讪笑道:“你拿了银子要买什么?”
“我本得了鸳鸯剑,爱它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如今没了,自家去买一把,往后有人来犯,只拼我这条命罢了。”
尤老娘听了三姐这番豪言壮语,震悚不已,回过神来三姐已出了门,她不敢违逆女儿的话,忙带了丫头和身契去找尤氏,只盼早早了结这事,免得惹急了三姐。
三姐出得门来,鼎沸的人声如浪潮般涌来,愈是身处闹市,她又是庆幸又是欢喜,若是死了,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尤家虽攀附着宁国府,但家中终究败落,三姐虽是未出阁的小姐,但逢年过节和热闹日子,也常常出门玩耍,对京城东边宁荣二府这一块并不陌生,从相熟的脂粉店中打听了铁匠铺的所在,便一路目不斜视的去了。
三姐自知姿容甚美,街头巷尾总有些闲人泼皮爱撩拨欺辱脸嫩的姑娘媳妇,尤其盯住她这样美貌的。于是她便挺直了腰板,摆出一副肃容,目光炯炯,大大方方的走在街道上,步子稍快,却不显得心虚或害怕。
四周的摊贩偶尔有认识三姐的与她说话,她才露出些笑模样,不敢多说,推说有事寒暄一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