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伯求上前抚住了庞如归的肩膀,再次沉默许久才说道:“十三,我没有出现在你们身前,是因为我想让你们在宋国能好好过活,不要再想发生在金国的腌臜事,却没有想到你会因此而怨恨我。”
庞如归恢复平静,眼睛血红盯着近在咫尺的何伯求:“好好过活?何三爷你错了,这不是怨恨,这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时,是酒酣耳热时,是畅快大笑时,胸中猛然升起的郁郁之气,是在午夜梦回时,猛然想起自己的家仇国恨还未有报复。如今为了这一口气回家乡赴死,有何不能?死有何惧?难道俺还怕死吗?”
“何三爷,你看你装得如同一个大善人,如同思念故去兄长的忠孝节义俱全之人。可千般万般,俺父叔终究是为了抗金而死的,是金贼杀了他们!可你,何三爷,你在为金贼效命,你在为你的杀兄仇人效命。现在你要听金贼的命令,去杀抗金的义士,去杀如你兄长一般的人物,却在俺面前装出情深似海的样子,何其荒唐?!”
庞如归一口气说完,再难忍耐,仰天长啸起来。
何伯求定定的看着庞如归,面容不喜不怒。
“九叔,派几个人看好他,莫要苛待,也莫要让他逃出去。”
在何伯求的吩咐下,又有几人向前,将兀自挣扎的庞如归捆缚得更加结实,推搡着向一片营帐而去。
何来也望着庞如归的背影,目露担忧之色:“阿郎,你是不是忘了问他为何来此了?”
何伯求戴上头盔,束紧皮带:“不是不问,而是我已经知道了。”
见何来也面露疑惑,何伯求解释道:“庞十三并没有惊讶为何能在此处见到我,也知道我要去干什么。这自然是魏大刀探知了我军动向,所以来向耿贼通风报信的。”
何来也摇头,似乎不敢相信:“魏大刀……魏公是如何知晓的。”
何伯求嗤笑以对:“人心不稳了。”
“便是咱们庄子人心不稳,魏公又如何敢信呢?而且打听的如此详尽,甚至知晓咱们会在这山沟子里……”
说到这里,何来也登时闭嘴,他明白了何伯求所说的人心不稳并不只是寻常庄户百姓人心长草,一些掌握军机的高级军官甚至金国官员都已经不稳了。
“阿郎,那现在……现在该如何是好?”
何伯求扯出一丝微笑:“无妨了,现在已是白刃相加之势,谁都无法回头了,咱们是,耿贼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