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起身欲走,衣袖翻飞间,一枚青玉坠子从腕间滑落。
暮吟俯身拾起,只见玉坠上刻着“云涧“二字,在月光下泛着莹莹青光。待要归还,那抹素影已消失在竹林深处,那琴音却仿佛仍在夜色中回荡,如诉如泣。
暮色四合,檐角风铃轻颤,似在低诉着千年前未尽的离殇。
谁独坐西窗,看烛影摇红,忽忆起那年灞桥折柳,青衫少年将玉笛横吹,曲终时漫天飞絮如雪,竟不知是杨花还是离人泪。
人生聚散原如萍水,偏教那惊鸿照影的相逢,在心底烙下朱砂印记。
犹记兰亭雅集,墨香氤氲间他执笔题“人生几何“,而今残碑苔深,唯余半阙《金缕曲》在泛黄的薛涛笺上呜咽。夜雨霖铃时,总错觉有故人轻叩竹扉,推窗却只见阶前荇藻交横——原是月光将记忆里的青丝,照成了鬓边霜。
最痛是中年听雨僧庐下。当年共剪西窗烛的知己,或埋骨青山,或飘零沧海。某日偶遇旧日歌姬,她已认不出我腰间玉佩,正是昔年掷向画舫的缠头。忽闻邻船有人弹《广陵散》,弦断刹那,满江渔火都化作离离原上草。原来重逢不过是岁月精心布置的镜花缘,照见彼此支离破碎的倒影。
十年扬州梦醒,才懂杜牧“赢得青楼薄幸名“的苍凉。那些赌书泼茶的暖,终被时间的雪掩埋成《长恨歌》里长生殿的寒。昨夜梦回姑苏,见二十四桥明月仍如旧,只是红药年年为谁生?
醒来枕上湿痕,不知是更漏,还是当年未落尽的梅雨。
若早知所有相遇都是离别的序章,是否还会在初见时捧出整颗心?佛说执着是苦,可若不曾执拗地记住某个春衫薄的背影,这浮生又该向何处寄放温柔?
暮吟惊觉无论哪种感情,都可以伤人。
在这个浮华的世界里,我们总是不断地相遇,离别,然后再相遇。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旅程,我们在岁月的风风雨雨中,与各式各样的人相遇,重逢,离别。
暮吟收拾好情绪,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冢,飞身上前。
山风猎猎,吹动她素白的衣袂,宛如一只孤鹤掠过苍茫暮色。剑冢入口处,两柄断剑斜插在青石之上,锈迹斑驳却仍透着森然寒意。她指尖轻抚过剑身,仿佛听见了往昔金戈铁马的铮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