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之广,比梁山水泊还大,比得上一个小州府的土地面积,其中,大小岛屿无数,自古就是藏贼之处。
但这些太湖贼,大多时候更像一种黑帮团体,与那梁山之贼又有差别,杀人越货之事其实极少,人情世故上的买卖更多,收渔业的保护费,收船运的过路费,这般行事。
其中诸般岛屿,尤以洞庭山之岛最大,上面甚至还有村镇。
每日靠岛的船只无数,今日多来一船,倒也不显眼,船上下来几个人。
领头的是燕青与朱仝,还有阮氏兄弟三人。
其他人都不说话,燕青一人说话,便是燕青能说带有南方口音特点的官话,勾栏瓦肆的姑娘身上学来的……
燕青惯走江湖,在镇子里的酒肆赌坊里逛得一番,四处打量诸般人的特点,便是看上了一人,那人坦胸露乳好生健壮,腰间一把短刀,却也不穿鞋……
只待这人从赌坊里出来,往酒店去,燕青上前一礼:“兄台,我从扬州来,初到贵地,遇拜码头走船只,见兄台必是好汉,正是寻不到门路,愿请兄台一饮!”
为何是扬州?便是扬州有大名,出得极多的勾栏女子,天下闻名,燕青会的就是在官话里夹杂着扬州的口音特点,但真说扬州话,燕青也说不来太多。
那汉子看了看燕青,却也戒备非常,上下几个打量,也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还真是江湖人……
汉子答道:“吃你一杯酒倒是无妨,门路上的事啊,看缘分,请吧!”
只管随着那汉子往酒店里入,便是小厮先来迎,那掌柜也从柜台后上前来迎。
燕青何等心思,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寻到不小的人物了。
只管点菜上酒,二人同座,朱仝等人坐另外一桌。
酒菜吃得几番,寒暄也有,汉子名叫江路,倒也不是正主,但一看也有身份,只管再饮。
燕青是南来的事,北往的事,那都说得精彩非常,便是江湖上的趣事见闻,那是无一不知……
那江路倒也慢慢松了戒备,知道燕青当真是惯走江湖的好汉,也看燕青展示一身的好花绣,更是看得羡慕不已,连连在夸。
燕青终于再开口:“此番倒是带了重金来买路,只愿兄弟介绍太湖中鼎鼎大名的四杰之人,事成,定也有一份与兄弟致谢!”
说着,燕青直接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子,自然是钱。
那江路满脸通红酒气,只管大手一挥:“好说,便是以往这般事啊,再好说不过,而今里,我那四位哥哥,却谨慎了不少,交代了许多,便是怕那方腊之贼前来邀事,我那四位哥哥不喜他们,你从扬州来,自当不是方腊贼,一番言语之后,也知你是江湖上的好汉,此事也就好说了,只管再饮,饮罢,随我去见就是……”
说完这番话,江路才把燕青掏出来的这一袋子钱接过去掂了掂。
燕青连忙拱手:“再好不过,兄弟再饮!”
只待酒菜吃罢,燕青一行人便随着去,先上船,只管在船舱之内不出来看,船只在走。
走得两个时辰,方才又上了一座不大的岛屿,倒也不知真是这么远,还是因为绕了水路……
上了岛之后,入那林中小路再走,终于看到一座不大的寨子。
终于是找到正主了,待得禀报,燕青等人再入。
便也是一座聚义堂,堂内坐了四人。
燕青知道,必然就是那太湖四杰,赤须龙费保,卷毛虎倪云,太湖蛟卜青,瘦脸熊狄成。
只管上前拜见:“见过四位寨主!”
那中心正座的费保开口:“兄弟你是要走船到哪里去啊?走的什么货?”
燕青只管来答:“还请寨主屏退左右,此事机密。”
就看四人已然皱眉不快,但还是左右挥手去,连朱仝等人也一并出了聚义堂。
那费保已然站起身来,先问:“走贼还是走官?”
这个时候要走船,不是走贼就是走官,不论走哪一方,四人其实都不快。
“既不走贼,也不走官!”燕青如此一答。
“嗯?”费保怒目一瞪,能把这硕大的太湖拢在手下之人,岂能是易于之辈?
燕青立马再说:“有一事说来,四位寨主定然欣喜!”
这是苏武交代的台词。
“那你就说!”费保平常并不杀人越货,但不代表他手下的人命就少,江湖纷争,不知杀得多少人去,才把这太湖控制在手。
便是一个说不好,今日当面这个小哥,怕就命丧于此了。
“杀朱勔!”燕青直接来说,也是苏武交代,燕青其实犹疑过,也问过叔父,这么说真的能行吗?
叔父答,只管照做,定无差错!
就听燕青这三个字出来,四人皆是一惊,那费保立马再问:“还说你不是方腊贼?”
此时要杀朱勔的,岂能不是方腊贼?
燕青直接从怀中掏出一物来:“诸位请看,我乃军汉也,这便是身份之证明,此来随着京东两路兵马都总管苏将军讨伐方腊贼!”
狄成立马下来接过燕青手中之物,四人一看,互相对视来去。
费保来问:“你既是官军,何以要杀朱勔?何以敢杀朱勔?”
燕青不卑不亢:“你们怕是不知道我家苏将军之威名!我家苏将军,最是嫉恶如仇,更是义薄云天之好汉,此番来此,剿贼是其一也,杀朱勔是其二,没有朱勔,岂会有方腊之贼,岂会让这江南百姓过得如此凄惨?便是贼也要杀,朱勔也要杀!”
费保却是冷笑一语:“你莫不是哄骗我等自投罗网吧?”
“若是不信,但请一约,我家将军亲自来见,如何?”燕青说得这话,自也是苏武交代,这般的事,想要取信于人,没那么简单。
更何况还有许多细节要商议,也不能假人之手,唯有苏武自己当面交代才是保险。
费保先看三个兄弟,再问一语:“他当真敢来?”
“我家哥哥,千军万马也去得,何处不敢去?”燕青只管如此来说。
便是费保四人又是对视,再一摆手:“你先出外等候,我兄弟四人商议一番再答复你。”
燕青点着头,只管出门去。
费保已然开口:“那苏武,想来你们也听说过,江湖上赫赫有名之梁山宋江,便是死在他手,数万大军,说灭就灭,江湖上,一说他是血手屠夫,也有人说他是义薄云天,到底哪个是真?”
老二倪云来答:“哥哥,不管哪个是真,那苏武怎么也是个好汉人物,麾下兄弟必多是悍勇效死之辈,否则岂能打败那及时雨宋江?”
老三卜青来道:“所以啊,更是不得不防,他凭什么会去杀那朱勔?定是想着……知道咱们痛恨朱勔,以此来诈,引诱我等中计……反正,贼也不可信,官也不可信!”
老四狄成皱眉说道:“那……那他说亲自来会,那苏武来咱们寨子里会?若是这般,会是不会?”
老三卜青便是一语:“他敢来吗他?诈人之语罢了!”
老大费保却又忽然一语:“若他当真敢来呢?”
“嗯?”卜青愣了愣,便答:“若他当真敢来,我……我还敬他是条好汉!”
老二倪云便问:“那就让他来?若杀朱勔之事是真,做下此事,便是死也愿了!”
卜青又问:“他麾下精锐军汉何其多?何以杀个朱勔,还要如此繁琐请咱们动手?”
老四狄成便答:“他是官军将领,他若要杀朝廷之人,不让咱们动手,他傻啊?”
“哦,是这般啊……”卜青点点头,好似恍然大悟。
却看那费保眉头紧锁,想了又想,便是一语:“那就……让他按照咱们的安排,来咱们这一会,如何?”
“只要他敢来!”卜青点着头。
“行,若事情是真,有那苏武与咱们里应外合,兴许当真能成,到时候,咱们就是为江南百姓除一大害,那方腊做不到的事情,让咱们做成了,百姓们岂能不把咱们四人之大名刻在长生牌位上日日供奉?哈哈……”
老二倪云说着说着,便是这件事,想想都激动。
老四狄成说道:“且看他来了如何说吧……”
老大费保认真点了头:“请那位兄弟进来!”
是夜,燕青飞快从姑苏山旁上岸,打马飞奔往苏州城外大营而去。
第二天夜里,只看苏州城门关闭之后,苏武带着吴用与鲁达武松三人,皆换了衣衫,遮了脸面,燕青头前引路,出营而去,快马轮换,直去姑苏山。
只管上船,入舱内不出,船只在走。
许久之后,才到地方,又是那个不知在何处的小岛屿,又是那个小寨子。
寨子之内,四个头领,已然在等。
便是苏武还没入寨子,四人已然就在商量。
“当真就这么来了?”老三卜青还不相信。
“真来了!”老二倪云答得笃定。
还是老大费保来说:“既是来了,那就好生详谈,此事,已然可以当真八成,且看他出的什么计策。”
却见门外,一个大汉龙行虎步而入,当真威势不凡,身边跟着一个中年儒生,再看身后,还有两个铁塔一般的巨汉相随,一个腰围如桶,一个健硕似牛,还有一个昨夜来过的熟人小哥。
几人进屋而来,便是气势不凡,那头前一个拱手一礼:“某乃苏武,见过四位头领!”
费保下意识看得左右,屋内的人都屏退出去了,便看进来的人后,心中好似忽然没有了安全感。
却看那苏将军礼节周到,费保又定了定心神,拱手一礼:“苏将军快坐。”
倒是早已备好了座位,苏武也不纠结座位高低,只管往那座位去坐,吴用站在身旁,燕青站在另外一边,鲁达武松二人立在身后。
倒是苏武先开口:“事情,四位昨日已然知晓了,某是军将,杀朱勔不为其他,便是这江南之地,被他祸害得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即便是来剿贼,那朱勔不死,也天理难容,便是朱勔一死,剿贼之事兴许还事半功倍,百姓发泄了心中气愤,从贼之心也可减少许多,如此,对剿贼之事有大裨益,怎么来想,朱勔都当杀!但朱勔不能死于方腊贼手,以免助长方腊之威势,所以托付到四位豪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