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而净,地之上无一粒尘滓。空气无影无踪了,人的呼吸觉得畅快,仿佛不用吸进呼出,身体没了负担,心平气和。老单爷说,空,就是协调的力量所在。
火车照常开,烟长长冒着,叫的声音更清晰了。
立本往回滑。平时跑步也就跑到这,到这就往回走,消汗。
路上有马车,大概是上午出的车,现在往回走,车上没有东西,应该是送完货了。有小孩把爬犁的绳子套在车后边。有说养狗就好了,有说狗不行,拉不动。立本心里酸酸的。老曲爷说过,马拉车,人骑马,那是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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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在倒垃圾的地方捡到糖纸,在雪里头,漏了一点边。“我眼好使,”小秋举起糖纸。小杰说:“你眼尖。”小光说:“她眼贼!”小秋歪脖:“你妈蛋。”“你敢骂我?!”“骂你咋的?”小光脸涨红了,举起手,小秋挺前一步说:“你打我,打个试试。”小林来了,领妹妹回去。
小全家,几个同学在炕上弹琉琉。他们走了,小全用一块鹿皮擦磨琉琉上的污点。琉琉是哥哥的,小全挑出两个好的,收起来。那是哥新赢的,自己就缺那种式样。小全一夏天没吃冰棍,省下的钱买了带花瓣儿的,一个蓝,一个黄,一个绿。
小全上街,买一把小锁头,高兴踩着雪,听脚下发着咯吱咯吱声。他要把自己的小木箱锁上。
雪下得太大,汽车看不见了。孩子放假,大人上班还得去,下班还得回。有自行车还推着,不如留家,放进仓房里去。厂里的自行车只能露天放着。
立本收拾院子,戴了线手套,冻手指头,换棉手闷子。劈材用大斧头,木摆好站立,抡起斧子,运斤成风,劈开。一半横着垫放,另一半放上头,挥动斧头斜劈,劈细,再砍折,撅断。老五帮他捡回崩远的。立本蹲下,用小斧劈小。然后扫院里,扫院外——扫出通畅的道,两边雪高,像河岸。
小辉在院子里,戴上红围巾,戴了红的手闷子,但她没去立本家院。她喜欢雪,雪那么白,她用手闷子扑撸墙上的雪。小光叫:“弄我家院子了。”小辉说:“对不起呀。”小梅唱说:“对不起,起不对,粑粑橛子来开会……”小光拿下一块砖,说:“你说咋整吧?”“不是故意的。”“你说不故意就不故意了!”“那我给你扫了吧?”“扫地,墙上怎么办?”“你啥意思?”“没啥意思,跟你有啥意思?”“你说啥呢?”“没啥。把墙上给补上。”“咋补哇?”“你想办法吧。”“没办法。”“你咋弄下去的咋弄回去。”“弄不回去。”“那你也得弄。”小辉回屋去了,小光抓雪团打到她家门上,连着打,小辉推开了门,“你这孩子太不像话了!”“谁谁孩子呀?你想有孩子呀?”“你说什么呢?太不像话!”“咋了?哪不像话了?咱俩到底谁不像话呀?”“缺德!”看热闹的人来了,小辉关了门。
老四说:“小盈你打砖头,”挤咕眼睛又说,“你打玻璃准。”小盈的脸很不自在。
老四说:小辉让窦仁给那个了……你没看见她都蔫了吗?小峰说那她傻呀,告派出所呀。小梅说那还有脸出来?小峰说:就这么的便宜了那小子?小梅“哎——”叹长气,说苍蝇不叮无缝儿的蛋,他妈说的。小林挤咕眼睛,学大人话:“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忍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