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乃,能回答我吗?”
绫乃的音色是很柔和的类型。
从小受到的教育便不会允许她粗鲁地讲话,因此她向来保持着她的镇定。
可此刻这样优雅的妇人语气却多了几分急促。
“是啊,是为什么呢?
可能……是小雪乃的生日又要到了吧。”
不知何时,阳乃也悄然来到窗前。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还能见到庭院那棵已有数十年之久的柏树。
雪落树梢,微风轻掠。
远远眺去,就像是春日梨花的盛典。
记得小时候,她和雪乃上完茶艺课后最喜欢在这棵树下玩游戏了。
“雪乃……吗?”
又到了冬天吗?
这么说来,雪乃的生日也快到了啊……
绫乃的眼神肉眼可见的黯淡一瞬。
雪乃去年的时候,没有回来吧?
是不是她一直以来对待两个女儿的方式出现什么问题了呢?
这样的想法持续不过片刻,绫乃眼神又转为坚定。
上位的掌权者哪怕有错,也绝不能承认。
更何况她自认从没有亏待过两个女儿。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逃避问题了?
告诉我,那次你去东京都发生了什么?”
绫乃死死盯着阳乃,眼中满是不解与困惑。
对方近段时间拉拢家族各类派系,做空她权力的事情自然瞒不了她。
夺权——绫乃很清晰地知道阳乃在做什么。
可没有理由啊。
又不是九龙夺嫡,阳乃为什么要这样做?
自她从东京回来之后,一切的事情都开始不对劲了……
“我可以告诉你,但在那之前,我想先问几个问题。”
“……”
“不会耽误您的。”
绫乃无声,只是微微颔首。
同意,但同意得不多。
这是告诉阳乃,她的耐心与时间有限。
“第一个问题,母亲你有过兄弟姐妹吗?”阳乃问。
绫乃蹙眉,“……没有。”
你是我女儿,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第二个问题,母亲你能明白从小就有一个可爱的妹妹总是跟在自己身边,一口一个姐姐地喊着,摔倒在地上抹着眼泪,抽泣着来找她的姐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阳乃又问。
绫乃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阳乃的眼睛明明正对着她,可她很清楚,那双眸子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她,或者说很少。
“最后一个问题,您是在以一位母亲的身份,还是以……雪之下家主的身份来质问我?”
阳乃收敛起最后一丝笑容,目光平静如水。
这一刻仿佛一切的伪装都不再需要。
气氛又一次陷入僵持。
双方都不再开口,只有两双相似的眸子在无声中交锋、厮杀。
半晌过后,最先开口的却是绫乃。
“我既是你和雪乃的母亲,也是雪之下的家主,二者都是我。到了未来有一天就会轮到是你。
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心急。”她语气不悦地继续道,“难道你要告诉我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雪乃吗?”
“不可以吗?”阳乃忽然轻蔑地笑了起来,她歪着头,反问道,“难道我还是为了这个家族不成?”
面对阳乃的质问,绫乃忽觉一阵恍惚。
她目光复杂,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女儿。
“你是未来的家主,这句话不应该由你来说,我以前教给你的东西难道都忘了吗?”
“没忘,也不敢忘。”阳乃轻声答应,下一刻语气却陡然变化,“可这个家族早就腐朽不堪了,不是吗?”
越是接手家族的事务,她就越对核心阶层感到心悸。
在名为家族的硕大古树中,那群顶层的人就像是寄生虫般源源不断地吮吸着自下而上运输来的一切。
永无止境。
这样的一群人,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家族里很多基业,早些年间都是靠他们那些人打下来的,无论现在如何,他们都是功臣,你做的太过火,没给他们留下一点情面。
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你的步伐……应该再慢一点。”
绫乃沉默了片刻,语气明显有所缓和,但眼睛却还是紧紧盯着阳乃,像是要看穿自己这位女儿的真实想法一般。
可她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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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眼中,阳乃的眼眸是那样陌生。
以往是如初夏般热情而不灼热,那也是她从小就教导她的东西。
可如今虚假的夏日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望无际的幽静,几乎要凝成实质,如黑墨般滴落下来。
滴答。
滴答。
迷惘间,绫乃好像真的听见滴水的声音。
月华的水洼在阳乃的步伐下碎了又圆,圆了又碎。
转眼间,阳乃已经来到母亲的身前。她视线低垂,见到几缕银丝藏于母亲那簪好的黑色中,若隐若现。
“母亲,您老了。”
绫乃瞳孔倏然间扩张,短暂的失神过后,她才稍稍仰起头。
直至这一刻她才有了如此清晰的意识,原来自家孩子,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了吗?
“这些年来,我学会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所以……我也不再是小孩了。”阳乃又轻声道。
几乎是同时,二人的视线都落在书桌上的一叠叠的文件上。